“你做什么？”风颂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黑曜石般清寒透亮的眸子不解的看向她，又偏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黑了脸。
“我已经说过，赏金不重要，再多又能怎样！摩尔多瓦是众所周知的死亡之森，你不要命了？”
在他看来，什么都不如命重要，更何况他已经失去妹妹，绝对不希望这个现在顶着他妹妹身份的人送命。
“没什么。”阿灯看着他不赞同的样子，也不多解释，缓缓抽回手，顺势坐回来。风颂泽这才放下心来，又喝了一口免费的茶水，不是他贪小便宜，实在是他们现在真的很穷，能节省还是节省的好。
天边的太阳已经落山，漫天霞光逐渐被夜色渲染，已经能够隐约看见月亮的轮廓，星光点点，闪烁着迷幻又神秘的光。这些宇宙中微不足道的小陨石，能够发光，尽管没有温度，却足够点亮一整片星空。
世间万物，能够存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不是吗？
二人相对无言，风颂泽被她看着隐隐有些尴尬，即使看不清面部表情，却已经能够想象女孩笑意盈盈的眼睛，娇俏中带着慵懒的笑容，从他遇见她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是这样，笑意盈盈，过犹不及。
似乎没什么事能惹她生气，又或许，只是没什么事能让她在意？
窗外有钟声回荡在静谧空旷的夜幕下，不似平常钟声的悠长洪亮，反而带着拒人千里的短促寂寥，宛如一声幽叹，听得人莫名心尖一涩。
“二位有什么需要吗？”茶摊店主略带冷意的声音拉回了风颂泽纷飞的思绪，回头就看见围着花格子围裙的老太太，一脸刻薄的挡在他们二人身边，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满脸的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连请问都省了，可见她的逐客之意。
再热情好客的民风也不会平白无故浪费生意，风颂泽耳尖微红，他们的确是在这白吃白喝了好长时间。
“很抱歉，我们这就......”
“这附近有没有特别昂贵的酒店？越贵越好。”
阿灯干净轻软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愣了一下，只见面前的老太太眼里的鄙夷越发明显，还掺杂着一丝不屑，毫不客气的拿过风颂泽还没喝完的茶杯，“噹”的一声放在托盘上，话音里的尖酸刻薄更是毫不掩饰，“有又怎样，就你们这个穷酸样，连杯普通茶水都喝不起，还敢奢望住高级酒店？”
“有还是没有。”
阿灯丝毫没有因为眼前茶摊店主狗眼看人低的样子而生气，语气依旧是笑意盈盈，声线清透得不可思议，就像月夜里静谧流淌着的小溪，静水深流。然而这声音听在店主老太婆耳朵里却变了个调，一时间只觉得有股不可名状的凉意笼罩全身，连骨头缝都有种被冻住的感觉，手一抖险些端不住托盘，骇得她连忙改口，“有的有的！波斯米娅大酒店，整个贫民区最好的酒店，价位按小时计算，一小时一百索尔！”
“多谢了。”阿灯微笑着点头。
最后，阿灯带着风颂泽，在茶摊老板看怪物一般的视线中离开，或许是有意为之，风颂泽只觉得他们几乎是最后一个从路边茶棚走出来的，期间阿灯又笑眯眯的向那个老太婆要了不少免费点心，还让他把吃剩下的全部装进包裹里带走。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俩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再见哦，祝好人一生平安。”
阿灯迈出门槛，又回头的朝老太婆摆手，非常慷慨的附送粲然一笑。
“噗！”
几乎都能听见茶棚里传来吐血的声音，风颂泽忍不住轻笑出声，总是清冷的眉宇间多了属于少年的稚嫩朝气，眉目俊逸，一时间熠熠生辉。薄凉的月光笼罩一身，似乎也染上了温度，原本疏离寡淡的黑色风衣竟为他增添出别样风情，眼底忧郁一扫而空。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已经足够夺人眼球。
远远看去，高矮不一的身影融进月光又没入黑暗，只剩脚下的影子被无情地肆意拉长......
饶是已经有所准备，风颂泽还是被眼前所见震撼，外表看上去素雅朴实的阁楼，渲染在泼墨一般深沉的夜色中，推开那扇沉甸甸的大门，顿时有刺眼的光亮透出来，入眼之奢华令人窒息。
一扇门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
金碧辉煌，天花板上高贵的水晶吊灯，无论从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潋滟彩光，镶钻的欧式桌椅华美得仿佛在闪闪发光，精致小巧的吧台被漆成象牙白色，脸上带着最标准的微笑，高礼帽被优雅的摘下来拿在手中，向每个入住的旅客行最标准的贵族屈膝礼。喷金的墙壁上挂着雕工繁复的灯饰，深红色的手工地毯踩上去柔软的不可思议。
风颂泽望着不远处一层层旋转的楼梯，高不见顶，不由微微失神。
“尊贵的客人，这边请。”
阿灯早已摘下碍眼的斗笠，一头黑发流水般倾泻而下，露出一双高贵又神秘莫测的浅金色双眸，向着有些愣神的接待温柔一笑，一把拉过发呆的风颂泽，朝着她微微点头。
“啊......很抱歉，这边请，您的房间在二十五层。”接待小姐回过神来，眼底难掩惊艳，态度不由更加客气起来。要知道，他们这开在贫民区的高级酒店，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真正的贵族了。
如此出众的容貌，优雅得恍若浑然天成的仪态，说不定就是某个富人区的千金小姐带着侍从来游玩，她哪里敢有一点怠慢。
如果风颂泽知道自己只一眼就被断定是侍从，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踏上全景电梯，接待小姐看着阿灯牵着风颂泽的手，忍不住问道，“请问......这位是您的？”
阿灯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眼底笑意盎然，仿佛在向家长讨要糖果的洋娃娃，轻软的嗓音似乎也含着笑意，“他是我哥哥。”
说着还好心的抬起二人相握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笑容纯美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守护，明晃晃的温柔依旧带着属于贵族不可磨灭的骄傲。电梯的四周镶嵌着玻璃般明亮的镜面，接待小姐面庞公式化的微笑，在她面前不知不觉温暖了许多。
她还好，然而阿灯的动作却是彻底惊醒了发呆的风颂泽！
从未走出过永乐村的他初见这般富丽堂皇的景象，除了震惊，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彷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成为一名除妖师？那流光溢彩的水晶灯闪耀着的是遥远的，冰凉的，犹如阿灯眼底那永远看不清参不透的光亮。不真实，从他醒过来的那一刻看见她轻描淡写的笑容开始，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
就在他自我怀疑的时候，入手温凉柔软的触感，就仿佛被清水浸泡的羊脂白玉，传入脑海，他不由微微握紧。下一刻，手臂被抬起，他撞进一双波光粼粼的浅金色漩涡之中，女孩那精致娇俏的面庞，熟悉的笑意，只一瞬间便让他清醒过来。
“啊！”
一把甩开她的手，风颂泽有些惊魂未定，僵硬的别过头，只见接待小姐眼底不赞同的意味，不由囧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