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今天的确是很累。瑞王赵成是太后的小儿子，母亲疼爱幺子这一点在当朝太后身上体现得格外彻底。而瑞王性情温和又喜莳花弄草，少有参与争权夺利之类的事情，这让皇帝对于这个无威胁且听话的亲弟弟十分亲近。直白了说，瑞王就是一个深受皇帝亲近极得太后喜爱的皇室嫡系。
沈父极力想掩盖自己修道者的身份来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他一步步从科考、外放、回京走过来，但是几十年的生活方式和养成的世界观人生观是几乎改变不了了的。这就造成了他一面在做官，一面又不想往上爬的现状。
毕竟修了几十年的道，完全没有办法摆脱那种无视名利，悠闲适然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想法和处事方式很明显意味着他没有办法跟一般的官吏有共同语言――人家在讨论如何用各种方法丰富自己的政绩、与周围的人处好关系的时候你眯着眼睛在一边喝茶，还时不时插几句钱财名利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话，谁愿意同你待一起啊？
当然沈父不可能这般不会做人，相反，由于他对权利没有强烈的yu望，又占据着不小的职位，旁的人反而对他更为友善。
如果说沈父在朝廷内有什么知交的话，瑞王算一个，兵部的年岁已高挂职赋闲的孙将军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太医院的淳于老医官――都是些与世无争，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随人去斗的家伙。
沈母私下里对他这种想法很是不赞同。在沈母看来，既然是决定了要放弃修道这一条路来做凡人，便要认真一些。做官怎么可能不跟同僚打好关系呢？
她觉得沈父即使没有办法做到八面玲珑，起码也得稍稍在面子上看着圆滑一点。然而毕竟不由自己当家作主，于是只能尽量跟丈夫同僚的内院妇人打好交道，她想着自己虽对丈夫糟糕的人际交往意识起不到什么扭转作用，起码也不能拖后腿。
因着这些思想，沈母对于同官宦妇人圈的交流总会比较上心。这次在瑞老王妃的邀请下她接下了招呼礼部一干妇人的活，当真是忙得昏天黑地。沈父倒是精明，拼着喝醉也要跑去给瑞王爷挡酒，就此避开了繁琐的人来人往应酬。
沈母洗过澡反而有种累极不想睡的清醒感，她推推一边装醉的丈夫，“丫头们都下去了，你且起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沈父转过头来，眼角间有点疲累，脸上却根本不显半分醉酒的样子，“怎么说？”
“你不觉得近些日子京都里头频频出怪事吗？”沈母想起白天的事，有点心惊，“前几天才说沧州上来的张孝直家里头闹狐，今日又传出城南柳林巷有野鬼出没；听说宫中最近也极不太平，无缘无故一池的莲白花变了红色；梅园里梅花遍地开，现在可是夏日……”她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一下，“按道理说还没到荧惑守心的时日，怎么突然就乱起来了？”
沈父虽觉得妻子想得太多，也不愿意就这样说出来讨嫌，便柔声道：“你想这些做甚？京都这么大难道还不兴有几只小妖不小心现了原型或者是控制不住做了什么，总归没出大事，况且那么多修道者，何苦轮到我们来管这个？”
“话虽这般说，可是女儿她……”
沈父立刻将话截断，“当初既是做了决定现在就休要再提，你不说便别人不知，好好过了十几年日子你不耐烦了？”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沈母听丈夫这般说道顿时一股子火气往上冒，“从小到大女儿哪点不是我打理的？你除了晚上偶尔陪她坐着聊聊天逗逗乐又做过什么了？你又凭什么来说对我发脾气？”
沈父由于早年的一些原因对妻子很是小心，这次沈母无意间触到了他不愿提起的事，今日又特别疲累，才不留神说出那样一番话。他早已后悔，见老婆生气得紧于是连忙安抚。
沈母一向脾气好，很快就放开了，“今日你可是有瞧见瑞王世子？我怎么总觉得看他不大对劲？”
沈父想起日间一些事便笑着回道：“赵成说他这儿子是从小向道的，又跟了几个不错的师傅，想来可能有股子道者的味道，你看着觉得熟悉吧。”
“也没有那回事，”沈母琢磨着道，“倒像是比我们身上的气息还要纯净些，一点都不像是雪道十几年的少儿家。”
沈父笑她想得多，“你是忘了我妹妹了？当年她才学清心咒整个人就一副得道多年的模样，半点不像个小女孩子，总有些人跟我们这些凡人不同的。”
“若不是跟我们这些人不同她也不至于到那样的结局，结果只留下……”沈母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住了口，沈父此时也很是感慨，两人唏嘘一番，表情都有些寥落。沈母有心让丈夫不要被往事纠缠，便道：“你可还记得工部的柳府？同续弦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那家？”
“就是以前和京都首富冯家联姻那家？”
“是了。”沈母应道，“你这些日子跟那家远着点，听说在争家产呢。”
沈父失笑，“这又有什么好争的？柳府那点钱谁看得上？”
“哪里看的是柳府的银钱。”沈母不禁冷笑，“当初冯家小姐嫁过去的时候何等场面，陪嫁的东西足足绕了京都三圈都还没走完，至于带过去的田地庄园乃至房产更是数不胜数。她死之前可是说明了全部留给女儿的，这回不是柳家小姐及笄了要出嫁，柳府续弦的那位夫人嚷着要分家呢。”
沈父惊奇了，“这算什么？就算是分家也轮不到她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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