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匆匆,对于幽冥涧的三人来说,却是煎熬一般,他们不舍昼夜,静静守在一旁,等着白冥化水成药引。
皮卷上说药引必须得在密闭情况下封存三个日夜,待液体由红色转为青色,再转为乳白,最后重新转为殷红的粘性液体时,便可,但是其间瓶子必须是静置的,不然便破坏了药引形成,功亏一篑。
夜兰青手中的白玉瓶是临走时南海神医所赠,此瓶瓶壁甚厚,却有显影之能,是世间难得的宝物,而药引在封存期间不能见光,也就是说,用来封存的器皿不能打开,但是这个有显影之能的玉瓶,就算之内的液体是乳白色,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存在时间过长或者过短影响药性。
叶兰青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瓶,慢慢倾斜。
玉瓶内红色液体很显眼,他们如今担心的是,液体是否是粘稠状,若是时间过长,粘稠状的液体又会恢复成如水状的液体,也就说明药引的药效不存在了。
三人心中甚是紧张,叶兰青与穆芸楠紧张害怕好不容易寻到的白冥,一个错失良机,很可能从此失去她活着的机会,穆芸楚则害怕若不成功,自己必死无疑,到现在,她倒是不害怕死亡,只是害怕自己死了,两位哥哥会懊悔,会恨自己,毁了她的生机。
瓶子在叶兰青手中一点一点缓缓倾斜,三人一眼不眨地盯着瓶子里红色液体。
守了三个日夜,他们看到了瓶中的花化作水,又从红色变成青色,从青色变成乳白,又从乳白变成红色,红色慢慢变深,像殷红的鲜血,像幽冥涧仅有的大片大片妖艳的彼岸花海。
所有的变化都很顺其自然,很成功,现在是最后的一步,只要这瓶中的液体是粘稠的,那便是成功。
三人不敢眨眼,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静静盯着瓶子,各自心中祈祷着,但望成功,但望成功。
“噗……”穆芸楚终于面露喜色,她两只手放在小腹与腿的夹缝中,蹲的规规矩矩,像一只乖觉的猫,当看到瓶中似乳糖一般缓缓顺着瓶壁流动的鲜红液体时,左右看看自己身边的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如此,可是成功了?”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心中是期盼的,是期待的,是渴望活下去的。只是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太久,她几乎忘记了求生,忘记了贪生,忘记了尽力挣扎着向生机攀爬,直到这一刻,直到看见有生机的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这般希望活着。
是啊,为什么不希望活着呢,人人都说贪生怕死,但是人人都贪生怕死,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这个词是个褒义的,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呢,才有更多机会去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为自己所爱生儿育女,陪他看庭前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穆芸楠与叶兰青当然也看到了一样的情形,心中确定他们成功了,但是因为心中担心紧张,二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状态,连气息都未变。
穆芸楚看着二人还是紧抿嘴唇,呼吸不闻,面部还是紧张的神情,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难道……失败了吗?看两位哥哥的神情,并没有一点喜悦之情呢。
她收敛了喜色,心里飘起的喜悦,顿时掉入深渊,原来……是自己太心急了,是自己妄想了呢。
她整了整心情,扯出一个随然的笑,用尽量平静地语调道“没关系了,能做的已经做了,不能做的也已经做了,都是天意呢,或许老天看我这一世获得太窝囊,想要早一点收我回去,让我摆脱而已,你们”
“芸儿!”
她话还没说完,穆芸楠突然紧紧抱住她,声音激动的颤抖,微带哽咽。
“没事的,哥哥不必难过,总之,我们都尽力了不是吗?”
她轻轻拍着穆芸楠的后背,尽量压抑着想哭的冲动安慰他,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哭,不能让本来希望破灭的两人,绝望。
“没关系的,都是天意呢!”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低哑,颤抖,哽咽,不知何时,有咸涩的液体从嘴角进入,她知道那是眼泪。
明明不想哭,不能哭的,明明不能再给他们添加心理负担的,明明不想让他们从希望中跌落至绝望的,但是自己为何会这么不争气呢?她想。
“成了~”叶兰青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也是颤抖哽咽。
穆芸楚一个激灵,……成了?是成功了?
“芸儿,我们成功了,药引没有废,我们的努力没有废!”穆芸楠轻轻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笑道。
穆芸楚看着他,这个从小稳重内敛的人,从来情绪不外漏的人,竟然红了眼眶,眼中有晶莹闪闪,她知道那是眼泪,是激动和感动的眼泪,是因为她又夺了一分生机而激动的眼泪,她抬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
她扭头看着叶兰青,他冲她笑,却带着苦涩和激动,同样双眼泛红,“兰曦,我们成功了!”
穆芸楚点头笑着,此时什么都不用多说,三人都懂,这三日,他们都相当于在死亡边缘小心翼翼地走着,在跃过那个可能一脚塌陷而粉身碎骨或者万劫不复的坎,此时他们迈过去了,如何能不激动。
此时无声胜有声。
穆芸楠轻轻拨开她的手握在手中,笑看着她,眼神宠溺而安慰,终于可以,继续看着你成长,哪怕前路还是未知,起码还有你在身侧。他笑的心安而满足,温柔而怜惜。
“这药引必须在打开的半柱香内饮了,不能吃喝,饮完要睡三日,让药引完全浸体,这药引中有你的心头精血,能引着药物作用全身血脉,所以需要静养,你现在就喝了吧!”
穆芸楚点点头,从叶兰青手中接过玉瓶,咕咚一口,她还未来及反应,只觉嗓子一凉,那药物已经滑进了嗓子里。
她惊的睁大双眼,看着手中的瓶子,没了药物的瓶子,和刚拿出来的时候一样洁白,不见一滴药渍,可以说,那粘稠的药引,其实已经成了一体。
“这个”
她一句话没说出口,叶兰青抬手一挥。她只觉眼前一黑,随即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在睡过去的那一刻,她心中清楚,他是点了她的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