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忐忑不安的将这些日子怡心院所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讲给了林之澜听。
林之澜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偶尔，会用食指轻轻叩一叩桌面。
“大少爷，若不是现在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这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林管家见林之澜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林之澜微微一笑，目光锐利的盯住了林管家。
“昌隆，很多事情，是不能光看表面的。”林之澜淡淡的说道，“要说我也不是头一次出门了，九娘也在林家过了有九年了，以前怎么没出过这些事情？”
林管家的腰越来越弓，声音也越来越低：“只怕，和九小姐与忠勇侯府世子订婚有关......”
“对。”
林之澜拿过一张纸，把毛笔递给林管家：“你来写，哪些人不愿意九娘嫁进忠勇侯府？”
林管家顿时觉得手中的笔有千斤重，苦着脸道：“大少爷，说句您不爱听的，只怕全林家除了您，没人想让九小姐嫁进侯府。”
林之澜又问道：“那谁最不想九娘嫁进侯府？”
林管家答道：“那自然是大太太和四小姐。”
林之澜点了点头道：“对。对了，大太太的娘家哥哥是不是住在品竹院，随行的还有大太太的两个娘家侄儿？”
“是，一个是乌二少爷乌其帆，一个是乌四少爷乌其瑜。”
林之澜用食指轻轻的摸着自己的鼻子。
“乌其瑜我知道，大太太是想招她当女婿，乌其帆又是怎么回事？”
“乌其帆，想到林家当上门女婿。”
林之澜沉默了一阵。
乌家，是他母亲大乌氏的娘家。
大乌氏是乌家唯一的嫡女，她只有一个同胞弟弟，也就是乌家唯一的嫡子，乌二老爷。
乌二老爷是林之澜的亲舅舅，早年也曾和林家来往密切，后来大乌氏病逝，小乌氏进了林家，乌二老爷和林家的来往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不过，逢年过节的还是会让人给林之澜捎些东西。
原因也很简单，乌二老爷和乌三老爷不和，乌三老爷又是小乌氏的亲哥哥。
如今小乌氏是林家的大太太，乌二老爷再来林家走动，便有些尴尬了。
“想到林家当上门女婿……有意思，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之澜疲倦的捏了捏鼻梁，“都给我盯紧点，别让这两个人靠近怡心院一步。”
“您是说……”林管家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打的是九小姐的主意？”
“难说……”林之澜站起身道，“给我查，到底是谁在散播九娘的流言，不管花多少钱，动用多少人，都给我查出来。”
“是，大少爷，已经在查了。”林管家刚想继续说话，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赶紧直起腰，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少奶奶。”
林之澜见蒋萱来了，便摆摆手示意林管家退下。
蒋萱微笑着走进了书房，温柔的说道：“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一路辛苦了。”
林之澜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临时决定赶回来的。珏儿呢，还有玏儿和珃儿呢？”
蒋萱笑道：“珏儿去学堂了，玏儿正跟先生认字，珃儿......有嬷嬷和丫鬟领着她在小花园里玩儿呢。”
“哦。”林之澜站起身道，“那我去铺子里看一看，你先忙去吧。”
蒋萱刚要拦他，林之澜却匆匆的从她身边绕过，向门外走去。
“之澜！”
蒋萱急急的奔到林之澜面前，语气略带哀求的说道：“之澜，你听我说，我不是对九妹不上心，我这几天一直都往怡心院跑的......”
林之澜扶住她的双肩，平和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蒋萱，你要带三个孩子，还要顾着九妹，你辛苦了。”说罢，他拍了拍蒋萱的肩膀，继续向外走，“我得到铺子里去看看，中午，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林之澜客气而又疏远的态度深深的刺痛了蒋萱的心。
夫妻多年，她多少还是能猜出些林之澜的想法。林之澜平日里极少发火，每当他生气的时候，他的态度就会变成这样，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却透着冷淡和疏离。
有时蒋萱甚至宁愿林之澜和她大吵一架。
至少，热热闹闹的吵上一架，她可以鼓足勇气，把心底里很多想问林之澜的问题都问出来。
至少，热热闹闹的吵上一架，她可以放肆的哭，放肆的喊，可以把多年以来的憋在心里的苦释放出来。
可是，林之澜从不和她吵。
他像一阵风，愿意停留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停留，不愿意停留的时候，连和她纠缠片刻也不肯，说走，就走了。
蒋萱扶着门框，满腹委屈的看着林之澜的背影。
林世珏放学回来，见蒋萱闷闷不乐，便问道：“娘，怎么了？是不是九姑姑那儿又出事了？”
蒋萱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操心你九姑姑？”
林世珏直截了当的说道：“对于娘来说，现如今，也就九姑姑需要操心啊。”
蒋萱摒退了丫鬟，叹气道：“你爹回来了，为着你九姑姑，你爹怨我。”
林世珏笑道：“若我是爹爹，我也怨娘。”
蒋萱万万没想到居然林世珏也这样说自己，不由得怒道：“我这几天天天都往怡心院跑，我也让林管家彻查怡心院发生的事了，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吗？”
林世珏扫了蒋萱一眼，低声道：“娘，重要的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让爹爹看到了什么。”
蒋萱愣了。
“娘，你整天去怡心院找九姑姑说话，给九姑姑送这送那，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十件小事，也比不上一件大事。”
蒋萱没好气道：“那我一个妇人，又能做出什么大事？”
林世珏凑到蒋萱耳边道：“娘此刻什么也不要做，家里早晚要出大事的。只要到时你为九姑姑说话，爹爹自然就能记得你的好。”
说着，又压低声音，细细的说了几句。
蒋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说罢，林世珏又道：“娘无需为九姑姑的事情多劳神。早晚，我是要接爹爹的班的，到时候，我绝不会让娘受委屈。”
林世珏这么说，蒋萱很是欣慰。
“珏儿，有你这句话，娘就知足了。”
林世珏却认真的拿住蒋萱的手，说道：“从小，爹爹就不管我们姐弟三个，只有娘操心我们......我一定会对娘好的。”
蒋萱忙道：“珏儿，可别这么说，你爹爹并非不管你们，他只是忙于生意罢了。再说了，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跟着学习生意的掌柜，还有家学里的先生，都是你爹爹特地挑选的。”
“寄予厚望......”林世珏轻声的重复了一下，又轻轻的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