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说什么？”穆皇后气愤的表情僵住了。
皇上这是在对她开玩笑吗？区区一个宫女，只是长得有几番姿色，就能让皇上一眼看中，还要容封她为妃？
皇上不是只宠爱她一个的吗？
高纬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勾起她的下巴：“告诉朕，你叫什么？”
小宫女喜出望外，又像是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皇上，奴婢，名唤冯小怜。”
高纬满意的笑了笑，小怜，很好，他会好好怜惜的。
穆皇后还是不敢相信，一遍遍无力的重复：“皇上，您不能……您不能。”
高纬已经对穆皇后彻底没了兴趣，从此以后他再也不需要穆提婆的药，何必再专宠她。
决绝地拥着新欢拂袖而去，一大堆宫女太监急忙跟了上去，虽不明所以，也不敢怠慢了皇上。冯小怜像是不舍与抱歉地回过头看倒在地上的穆皇后，嘴角露出胜利者同情的笑。
这是高纬第一次不用幻幽丹在清醒的情况下与一个女人交欢，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冯小怜的眉目鼻子嘴巴，统统都像极了她。即便清楚的明白不是她，他绝不会与自己做这种事，可是，他连幻幽丹都能用，一个替身，难道就不比幻幽丹强吗？
冯小怜忍住撕裂般的疼痛，努力化开自己最美好，最娇媚的笑。
很快，她的目的就能达成了。
即便只是一个替身，高纬还是想把她当成真正的挚爱，镜台千金，一裙万金，赐住隆基堂，上朝时也放在膝上，堪比纣王妲己。
大臣也知道高纬的本性是如他父皇般的醉生梦死，但当看到上朝时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时，还是有些看不下去。即便是当初高湛荒淫，胡太后也不过是同坐龙椅，而高纬，竟是直接让这穿着暴露的女子坐在了自己腿上，还旁若无人地肆意欢谑。简直是让他们面红耳赤，目不忍视。
高孝瓘却是面不改色地直视冯小怜，刚见到她时，自己也有一刻的跳脱，可很快便笑了出来，虽说有六七分像，可她的妖娆俗媚又怎么比得过浅愫的清新脱俗，根本就是云泥之别。不过他也顿时想清楚了一件事，怪不得之前高纬在邙山大捷庆功宴上，看浅愫的眼神一直很怪，也怪不得他突然一下会性情大变，全部都是因为，他爱上了自己同样爱着的女子。
纬儿，怪不得你会突然那么针对自己，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如此想来你不杀了自己到实属不易了。那个女子，任凭是谁，都无法不爱上，自己倒也不恨你，只是，同情你。
冯小怜也在看着高孝瓘，眼神深不可测，笑容妩媚而充满深意。
怀愫阁里。
浅愫自然的帮高孝瓘脱去外衫。
孩子已有五月，她的肚子已经见显，可做娘亲的却还是偏瘦。
高孝瓘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愫愫，你身子不方便，不用服侍我。还有，怎么怀了孩子还是那么瘦，又没胃口吗？”
立刻就想吩咐清影明天厨房再多做些酸的，浅愫赶忙制止了他：“哎，别叫她了，我一日三餐都在好好的按你吩咐的吃，难不成你要我吃成个胖子才满意？”
温柔的笑了笑，眼睛里的满满宠爱几乎要溢出来：“是啊，变成个胖子，没有人要你，这样我才放心。”
浅愫柔顺地窝在他的怀里，嘴角是幸福的笑：“说吧，今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果然知夫莫过妻。”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看着那枝攒丝翠玉簪，“也不知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愫愫，你的妹妹，安怜兮，还活着。”
“什么？”浅愫从他的怀里跳出，“你见到她了？在哪里？”
高孝瓘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无可奈何地说：“今日早朝，皇上怀里抱着的女子，就是她。”
浅愫愈发惊的不知问什么才好，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可到最后，也只能颤抖着问了一句：“她，过得好不好？”
问出之后才发现是多余的，都被皇上抱在了怀里，还能过的不好吗。
她的妹妹究竟是怎样在掉下山崖后捡得一条命的？又怎么一步步进入宫里，获得这样的绝宠地位？
高孝瓘道：“很好，明日便是她晋封淑妃的仪式。”
“我也去。”浅愫几乎是不加思考脱口而出。
“你在说什么？”高孝瓘搂住她的肩，皱着眉说，“她定是想着害你的。躲还躲不及，怎么还有自己冲上去的？更何况，你还有着身孕，万一……”
万一她与孩子出点什么事，自己不是要抱憾终身了吗？
“我又何尝不知她恨我。”浅愫对上他关切的眼神，“但是她既然恨我入骨，就更应该等到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以后，再让我生不如死。怜兮是个聪明人，绝不会不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高孝瓘松开了她的肩膀沉思。她对她的妹妹，大概是一直愧疚着的，也怪自己当初救她的心太冲动了些。她说的倒也不错，明日，只要将她看紧些，想必安怜兮也不会傻到毁了自己的封妃仪式。
冯小怜一身华丽的广袖流仙裙，随云髻飘然若仙，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着流纨素，耳垂明月当。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而来，如同凤凰般高贵优雅。
高纬此刻的心思却不在精心打扮的淑妃娘娘身上，他的眼神落在浅愫身上，如果不是偏瘦，是看不出她的腹部已微微隆起的。她，居然已经怀了兰陵王的孩子了吗？
绝望得直想笑，高纬揽过冯小怜，对高孝瓘道：“兰陵王，怎么不带郑妃，而只带了个姬妾，莫不是看不起朕的淑妃娘娘吧。”
“郑妃身体不适，无法出席仪式，还望皇上与淑妃娘娘见谅。”高孝瓘站了起来，对于高纬的贼喊捉贼早做好了准备，只神态若定地一笑，“苏倩姑娘是先帝所赏赐，臣，还请皇上封她为臣的侧妃。”
黄金酒杯一个不稳，琼浆美酒就洒了几滴出来。
冯小怜连忙用锦帕去擦拭高纬的手：“皇上，怎么这般不小心？”
高纬的眼神彻底深邃了下去。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要自己难堪。
浅愫也惊讶地看着他，扯了扯玄服衣角，轻声问：“你怎么没和我说？”
高孝瓘低头冲她笑了笑，下颌线的弧度完美无缺，重复道：“皇上，还请恩准。”
自己如今，还能如何呢？
她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不久之后，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而自己，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金杯狠狠地放回案几上，高纬只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是太窝囊。颤声道：“朕，准了。”
“谢皇上。”高孝瓘行礼，铿锵有力地谢道。
安怜兮远望恩爱的两人，眼神里闪过一丝隐藏很深，却又浓烈至极的嫉妒。
浅愫清晰地察觉到了那道目光，浑身一僵，对高孝瓘说：“我身子觉得不大舒服，想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去。”一只手有力地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你，放心。”
手还是没有放开，浅愫只得一根根掰开了他如玉的手指，敛衣转身离去。
高孝瓘面色黯淡了下去，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她是要与安怜兮谈话吗？放她走，也不过是相信安怜兮不会傻到在今天动手。可是，若要他放心，又怎么能做得到。
皇宫的后花园很大，种满了奇花异草，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一年四季都能够像春天一样百花齐放。浅愫闻了闻空气里百花的香味，果真是比药味香甜。
假山里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过来，由远至近。
浅愫微笑道：“你来了，怜兮？”
安怜兮从假山里完全走出来，华服映着月光似乎可以反射出光芒，一张脸美得闭月羞花，只是眼神里多了些凌厉。
“安浅愫，你胆子倒挺大，居然真敢来见我。你一定想不到吧，我还活着。”
“我的确是想不到。”浅愫说，“想不到你都长得那么美了。”
安怜兮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明明什么努力都没有做，却可以夺走自己的一切。难免本性暴露，恶狠狠地说：“你少装模作样，你难道不知道我找你只是为了报仇吗？”
浅愫很心疼这样一个陷入仇恨无法逃脱的妹妹，她一天不放下仇恨，就是一天不能放过自己：“怜兮，我可以放下容袭杀害我娘亲又几次三番欲致我于死地的恩怨，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
“放下？”安怜兮大笑起来，漂亮的脸变得有些扭曲，“真是可笑。你一出生，就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受过苦吗？你知道身为庶女的感觉吗？你知道，被人抢走一切的感觉吗？”
她继续朝浅愫走近说：“当初，兰陵王为了你，杀了我娘，我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可是这样还不够，你们又害我掉下山崖，幸而我被一根枯木挂住，又被别人救了，那时我几乎是奄奄一息，可是，我想，老天爷让我活下来，就是让我找你报仇的。后来，我知道救我的人是宫里的人，于是，改名换姓，只为了有朝一日，让你受到比我更深百倍的痛。这几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是靠着对你的恨，才活了下来。”
“怜兮。”浅愫觉得她已经成了仇恨的奴隶，即便达到目的，也是得不偿失，“你……”
“淑妃娘娘。”有几个太监匆匆走过来，恭敬行礼。
“您在这儿呢，可让我们好找。皇上正找您呢，快和我们走吧。”
安怜兮愤愤地回望了脸上只有同情的浅愫，再怎么怒气冲天也只好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