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果然没有比师父更加配穿白裙的人了,只有她的仙灵之美才能与最纯洁的白色相得益彰,与她相比,自己穿白裙就显得小家子气多了。
她当然不会傻傻的穿着白裙来自讨没趣,所以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与师父站在一起才不会显得差太多。
风看清了来人,微微一笑,冬日的空气中似乎都可以闻到花香。
“是愫愫来了,快进来啊。”
浅愫笑着扯了扯清影的袖口,示意她缓过神来,然后两人往屋内走去。
屋内的样子也还和之前一样,充盈着淡淡的药香味,虽比不上花味香甜,但也许是药有安抚的作用,闻着就能让人感到无比舒服,浑身轻松了起来。
“愫愫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师父了?”风柔柔地问,说不尽的慵雅姿态。
浅愫收回取笑清影的目光,乖巧柔顺的笑道:“想想也有一年没见师父了。这不,一得空儿就来叨扰您了。”
“这位姑娘是谁啊?怎么傻傻的站着,也不说话?”
清影看见仙女对她说话了,急忙恭敬得近乎膜拜地颔首回答:“回……回小姐的师父,奴婢是小姐的丫头,名唤,清影。”
浅愫不禁笑出了声来,心里默念一句没见识的傻丫头,叫你之前不相信我,现在见到真人总相信了吧。
“小丫头没见识,师父你别理她。”
清影听自家小姐在仙女面前那么数落自己,也不乐意了,撅了撅嘴:“小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风淡然笑看着主仆二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开玩笑,像是回忆起多年前,也曾有过这么温馨的一幕。
心底感慨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一眨眼,孩子们都大了,她也老了,过去的时光,也已经越来越远了。
“两个小丫头都别斗嘴了,愫愫,我看清影是个好孩子,你也别老打趣她。”风缓缓站了起来,“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今日是在师父这住下了吧,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真是打扰师父了。”浅愫对着风飘然离去的背影说道。
接着继续与清影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和她讲一些当初与风相处的事,听得清影连连感叹世上真有这么一个超凡脱俗,宛若凌寒清梅的空灵女子。
饭桌上三人其乐融融,风大多时间都是在安静地听着两个小辈讲话,犹如母亲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双美眸柔得如同一汪秋水。
晚饭在一片欢笑声中结束了,清影说什么都要争着收拾残局,师徒二人拗不过,只得由着她自得其乐地去忙。
渐入冬日,天黑得一日比一日早,吃过晚饭后天就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晚风袭人,茅屋里的窗户却都还是开着的,吹得房内药香弥漫。
浅愫披上了一件带来的白狐坎肩,拢了拢还是觉得冷,看着风只着一件单衣也是神态自若的样子,差点以为自己的师父真的是雪梅变的,凌寒独自开。
“师父,你真的不冷吗?”
风似乎不解她的话,慢慢才想起来自己尝遍草药,体质自与别人不同,叫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又怎么受得了寒风。
于是自责地立即去关好了窗户,满脸抱歉:“不好意思啊愫愫,师父都忘了你了……”
浅愫体谅地一笑:“没关系的。”继而收了收笑意,“其实这次来,还是有些事想要与师父说的。”
风温柔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弄明白娘亲的死因了,果然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毒。”
风沉思了一下,不说话,只用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是爹告诉我的,说娘亲是被二娘害死,只是他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无法为娘亲报仇。”
“你说,二娘?”风疑惑至极,黛眉略皱,“你爹居然会娶别的女人?”
浅愫只道师父既认识娘亲,就必然也是认识爹的,必然也是知道二人的伉俪情深,就没有感到太奇怪,解释道:“爹虽然是一朝丞相,但也有许多的无奈。更何况……爹也已经死了。”
“什么?”风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一双美眸无限地黯淡了下去。
如果说当初听见娘亲的死时她是悲伤的,此刻听见爹的死时反应则完全比不上当初的悲伤,可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像是绝望了。
风沉浸在自己的无穷无尽的痛苦里,感觉这世间一切都不存在了,耳边来来回回只有两个字。
死了。
死了?
这叫她怎么相信,她可以接受他做了北齐丞相,接受他娶了别的女人,接受一切,可是他死了,这又要叫她怎么接受?
忽然觉得这么多年隐居养成的平静淡然都随着他的死消失了,一股热气从心口蓬勃升起,她只想去冲到尘世去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
自己也只想在他的墓前,了却了剩下的年岁。
明明已经关好了窗户,可是屋里的又弥漫起了浓烈的香味,只是不像是药香味了。
“师父?师父。”浅愫紧张地扯扯风的白色袖口,压抑住自己的强烈痛苦,无力地开导道:“您别太难过……”
风凄然欲绝,面色越来越苍白,近乎透明,最后只觉得浑身没了一点力气,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浅愫一惊,想要扑过去,站起来之后却觉得头一晕,也倒在了风身边。
醒过来的时候,浅愫还是觉得浑身乏力,头疼得厉害。
她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渐渐回想起昨晚。只记得自己与师父都被迷****迷倒了,然后呢?为什么师父没有和自己在一起?
模模糊糊还记得在晕倒之后有人闯进了屋子,但不知怎么的隐约又听到有打斗的声音,莫不是昨夜有两伙人?
难道是一伙劫走了自己,一伙又劫走了师父?
想着想着头就又疼了起来,于是只好放弃,细细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来。
这是个清雅精致的房间,没有过多奢靡铺张的陈设,唯一算得上是装饰的也只有墙上挂的一幅山水画,和不远处桌上净瓶里的一束叫不出名字来的清新野花。
本该从窗子投进的光线被挡住,有一人临窗而战,双手背于身后,着一身鲜翠欲滴的青衫。让人不禁联想起诗经里的句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那背影慢慢转过来,桃花瓣似的眼睛温暖柔情地像落入了阳光,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只是一张稚嫩的脸庞,但浅愫看着他,就觉得像极了那个在外征战的人。
“玉儿姐姐,你醒了。”男孩子笑意更深了,仿佛全世界的星光都只存在在那双纤长的眼里。
浅愫认出了这是在进宫那天见过的太子高纬,暗自欣喜。还好,他之前是未见过安浅愫的。
“不知太子找民女有何事?”
“玉儿姐姐,”高纬向她走来,在还有一丈远之时停下了,看着她的眼神近乎沉醉,“原来这就是面具下,你的模样。竟是这般美。”
自己这算是被一个小孩子轻薄了?一个看似笑容明媚无害,眼里尽是单纯清澈的男孩子。却早早的褪去了稚气,少年老成,笑到深处,竟有着大人般化不开的忧伤郁结。
这只是个漂亮可爱的男孩子啊。还那么小,就过早扛上了太子的沉重包袱,他娇嫩弱小的肩头,又怎么扛得起?
“太子谬赞了。”浅愫垂下头,似是恭敬有礼,又似是不忍心看那双浓重深邃的眼睛。
高纬出神地看着那张低下去了的动人容貌,她的表情只有陌生与淡淡的疏离,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一丝隐藏在深处的,同情吗?
她这是在同情自己?
不可能,一定只是自己看错了。
“抬起头来。”
完美如玉的姣好面容缓缓抬起,同情的神色又增添了几分。
高纬这回看得很清楚,她果真是在同情。
为什么?凭什么?自己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薄怒之后,还是惊艳,果真是一张闭月羞花的脸。那一曲《惊鸿》之舞,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出了人间绝色,更舞去了他的心,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惊为天人的舞姿。
但是,可怜造化弄人。她已经是王兄的侍妾了。
不过呢,这也是没关系的。
即便这是一场被人视为有悖伦理纲常的爱恋,他这回也是要犯天下之大不为了。谁让这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呢。
毫无理由,只觉得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霎时春暖花开了,眼中心中只有那一个蝴蝶般空灵脱俗的白衣飘飘的身影,恍若在雪山之巅伴着晶莹日光的雪莲。
自己要许她一场全新的生活,他要她在之后的时光里寸步不离的待在身边。等到自己再大些,她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浅愫不明白高纬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来,也想不到昨晚的另一伙人究竟是谁,更是在担心师父的所在,就对视着他的目光直接问道:“昨日和我在一起的另一个女子在哪?”
高纬顿了一下,惊讶她此刻怎么还只顾着别人。
浅愫以为他是不肯说,只好继续说:“如果太子没事的话,可否让民女先行回府?”
“回府?”高纬蹙眉踱了几步,笑声变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