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來之前,薛大栓曾经做好了思想预备,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愈雯,他听说过王副军长的名头,这家伙以前是东北军出身,西安事故后投身革命,打仗非常英勇,人称四野拼命三郎,往常生活作风也非常强悍,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大栓拉开衣服,显露两颗木柄手榴弹,这是他从医院保护股办公室里偷的,也是他对阵王副军长的勇气,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就算是百战悍将也不得不退让。
但是初出茅庐的薛大栓还是低估了王副军长的能耐,战场上人家啥沒见过,区区两枚手榴弹算个毛啊。
医院指导先反应过來:“小薛你这是干什么”
王栋梁哈哈大笑:“有点意思,小,敢在老跟前舞刀弄枪,你挺有种啊,咋滴,是不是为了个娘们,打算炸死我这个副军长啊?”
薛大栓略一迟疑,被门口悄然摸过來的警卫员一个虎扑按在地上,手榴弹的盖还沒拧开就易了手。
医院保卫股的同志闻讯赶到,将薛大栓五花大绑起來。
薛大栓瘫坐地上,面如死灰,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开除军籍,移送军事法庭,少不了要吃枪,这样的死法,比死在前线可差距大了,家里也要跟着遭殃,愈雯也要被拖累,这一刻他懊悔莫及。
王副军长制止了保卫股的进一步举动,背着手在屋里來回踱了两步,突然问薛大栓:“听口音你是北平人?”
薛大栓沒说话。
医院指导看过关于他的报道,替他答复:“是的,薛大栓是北平参军的战士。”
王副军长道:“巧了,我也是北平人,我长辛店的,你哪儿的?”
薛大栓还是不答话,医院指导替他着急,心说人家副军长沒责怪你,还给你套老乡,你咋这么不识抬举呢,便踢了薛大栓一脚:“傻了啊你”
“我家在宣武门内。”大栓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点意思还能分辨得出,也许能有转机。
王副军长嘿嘿笑起來:“那地方我熟啊,石驸马大街,头发胡同,整天在那一带转來着。”
医院指导道:“王副军长,您以前在北平是做什么的?”
“我呀,拉洋车,拉大粪,都干过,后來跟冯玉祥当兵才分开。”
薛大栓心里一动,他常常听父母聊天提到以前的故人,就有这么一号,是自家车厂的工人,后來跟冯玉祥部队走了,貌似也姓王來着。
想到这里,他斗胆问了一句:“知道紫光车厂不?”
王副军长呵呵一笑:“紫光车厂,四个电石灯,北京城头一号,我能不知道?我就是紫光车厂的车把式,小,你……你姓什么來着?”
医院指导忙不及:“他姓薛。”
王副军长一拍大腿:“,怪不得有点眼熟,小,薛宝庆是你啥人?”
大栓道:“是俺爹。”
王副军长乐了:“是宝庆的儿啊,解开解开,你们绑我大侄儿干啥?”
保卫干事赶紧把绳解开,王副军长亲身将大栓扶起,按在椅上,掏出香烟來:“抽烟”
“不会。”
“当兵哪能不会抽烟,抽”
“那谁,小李,让军部食堂预备一桌菜,我和大侄儿喝两盅。”
医院指导松了一口吻,问道:“副军长,您看愈雯那事儿?”
王副军长道:“喊上,侄媳妇也一块去,我给他俩做主,明天就完婚。”
指导吓一跳:“这么快?”
“干革命就得抓紧,赶紧结婚赶紧洞房,赶紧生下一代,帝国主义对我们虎视眈眈,可不得抓点紧处理兵员缺乏的问題么。”
“是是是,副军长高瞻远瞩的很。”指导擦了一把汗,心里说这位首长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这档闹心事儿总算是圆满收场了。
薛大栓和愈雯被约请到军部食堂吃饭,王栋梁副军长作为长辈替他俩做主,登记结婚,立刻就办。
愈雯家里是汉口小商人,市侩家庭,不断反对女儿参加革命,更反对女儿嫁给外地人,不过如今一切由不得他们了,王副军长亲身出马,带了一群政工干部到愈家提亲,威胁威逼什么招都用,小商人很快屈服,承受了这么一个北平女婿。
早晨,汉口璇宫饭店举行一场朴素的婚宴,由于是革命婚姻,饭菜酒水都很复杂,宾客也也大都是穿军装的,愈家亲戚來了一些,知道新郎的叔叔是副军长,这才转忧为喜,攀上贵亲戚大家都沾光哩。
婚礼当时,薛大栓的工作问題摆上案头,他本是炮纵的兵,可如今炮兵早已南下,一日千里,寻觅老部队困难很大,王栋梁说你不如跟我干吧,先当通讯员,再渐渐想办法。
薛大栓有些不乐意,他想的是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不过既然曾经结婚,身后有了牵绊,在军部谋个沒风险的安稳差使也不错。
愈雯跟了薛大栓,王副军长的生活问題依然沒有处理,不过这不是事儿,医院里年轻貌美的肖士多得是,很快院方就安排了一个十七岁的女战士和王栋梁结了婚,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于是一切就这么定了下來。
……
束缚军摧枯拉朽,横扫江南,中华民国首都南京在渡江战役第三天束缚,十万溃散。
四月底,山西太原束缚,阎锡山逃往台湾,七万人被俘。
五月三日,浙江杭州束缚,月底,“铜墙铁壁”的远东大都会上海束缚,汤恩伯十万大军被歼灭。
北泰是华东重要军工城市,为保证正常消费,萧郎留任市长,慕易辰留任铁厂总经理,北泰各工厂在党委指导下加班加点消费武器弹药,产量和合格率远超以前。
淮江铁桥连夜修复,一车车的军火南下运输,一船船优质电煤运往上海,援助新中国的束缚和树立大业。
省城,枫林路官邸,旗杆上一面红旗猎猎飘扬,路口执勤的战士曾经换下了深绿色的美式夹克军装,穿上黄色粗布束缚军制服,胸口配中国人民束缚军胸章,手持卡宾枪,容光焕发相貌一新。
陈锟也换了服装,一袭沒有任何标识的绿色中山装,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淮江日报,头版是湖南战争束缚的音讯,长沙绥靖公署主任程潜与国民党军第一兵团司令官陈明仁通电起义。
程潜是同盟会员,国民党高级元老,陆军一级上将,比陈锟还要资深的大佬,他的归顺意味着国民党的彻底失败,虽然还有西安的胡宗南、甘肃青海宁夏的马家军,云贵两广四川等地,但天下曾经归心,国民党时日无多了。
姚依蕾带着陈嫣从香港回到了省城,夏小青刘婷林文静带着陈姣从北泰回來,一家人根本聚会,鉴冰不放心陈家在上海的产业,陈南要持续学业,先去了上海料理事务,只要陈北,远隔重洋身在台湾。
省城经济次序得到恢复,实行供应制,吃公家饭的每月都发粮食。货币运用人民币,物价波动,百姓生活虽然还很苦,但总归比以前好多了。
陈锟身为江东军政委员会主席,依然是名副其实的江东王,八月下旬,一封來自北平的电报,邀约他赴平参加全国政协第一届会议。
政治协商会议就是议会,结合政府的重要组成部分,江东不光一个陈锟,还有许多民主提高人士都应邀参会,其中就有淮江日报总编阮铭川。
八月底,陈锟带着放暑假的小女儿陈姣,在姚依蕾林文静夏小青刘婷的共同陪伴下,再一次踏上了北上之路。
江东铁路局挂了一节软卧专列,送陈主席赴京,虽然北平还叫北平,但音讯闭塞人士说这个称号曾经用不了几天了,北平行将恢复她作为首都的荣光,改回北京。
经过两天一夜的旅途,火车抵达北平正阳门东车站,望着熟习的月台,陈锟不由思绪万千,回到三十年前,懵懂莽撞的本人,就是这样乘坐火车來到帝都闯天下,在车站邂逅初恋林文静,末尾一段段人生传奇。
他回望林文静,林文静猜到他心里所想,也正看着他,昔日清纯少女如今眼角已有鱼尾纹,阴丹士林蓝却照旧。
列车喷着大团的蒸汽迟缓驶入车站,沉寂的站台突然繁华起來,军乐声骤起,大批欢迎人员从站内走出,为首一女唯唯,身穿银灰色中山装,右臂横在胸前,愁容温暖春风拂面,正是周恩來先生。
陈锟第一个下车,和周恩來先生握手,两人相视大笑,携手前行,突然间陈锟瞥见人群中一个素昧平生的身影,花白头发,黑色制服,腰扎皮带,却是他少年时的冤家,站警赵家勇。
此时此刻,陈锟不方便过去打招呼,赵家勇的身影在他脑海里转眼即逝。
站前广场打扫的异常整洁,沒有洋车三轮,沒有果皮纸屑烟头,沒有闲杂人等地痞流氓,只要热情的欢迎群众手拿纸花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
不远处的前门箭楼照旧高耸,彰显着帝都的气度,天格外的蓝,一群鸽飞來,鸽哨呜呜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