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维峻的死让陈锟极为震惊,呆呆望着那炷香一言不发,孙文拍拍他的肩膀道:“牺牲在所难免,我辈仍需前仆后继。[ ”
转而对黄路遥道:“黄,陪陪他。”随即楼去了。
良久,陈锟缓过劲来,给尹维峻香默哀片刻,回望黄路遥道:“姑姑是怎么死的?”
黄路遥走了过来,眼圈红肿,低声道:“尹大姐是被人暗杀的。”
“谁!”
黄路遥迟疑了一下道:“总理不让我告诉。”
陈锟怒道:“不我也知道 ,一定是那帮眼里容不下孙先生的北洋政客,这个仇我势必要报。”
黄路遥道:“尹大姐奉总理之命前往广东执行机密任务,北洋那边是不会知晓的,我怀疑是广州方面的人下的毒手。”
陈锟对政治一向了解不深,在他印象中,孙文就是广州军政府的首脑,怎么可能自己人杀自己人呢。
见他一副不明白的样,黄路遥解释道:“想当年张勋复辟,先生在广州振臂一呼,天下无不响应,先生当选为军政府大元帅,挥兵北伐讨逆护法,正在势如破竹之际,广西军阀陆荣廷背叛革命,釜底抽薪,导致护法战争功亏一篑,这个人还勾结宵,架空先生,把广州军政府变成自己的掌之物。”
起这些往事,黄路遥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紧握拳头道:“去年海军总司令程璧光率领海军舰队南下广州,投奔先生,陆荣廷这厮拉拢不成,就派人暗杀了程璧光,此次尹大姐遇刺,绝对是陆贼所为,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为尹大姐报仇,为革命去一大障碍。”
陈锟被他的热血沸腾,也道:“不为姑姑报仇,誓不为人。”
黄路遥忽然叹气道:“可惜先生为了天下苍生,不忍多开杀戒,陆贼虽然阴险狡诈,首鼠两端,但尚属可争取的对象,唉,我虽然想不通,也只好服从命令。”
陈锟咬牙启齿,暗下决心,一定要杀掉陆荣廷为姑姑报仇。
二楼窗口,孙文轻轻撩开窗帘,看着下面两个年轻人愤然的样,欣慰的点点头。
……
陈锟身的枪伤还没好利索,被安置在别墅的客房内休息,他急切的想去四马路见鉴冰,但是却被黄路遥坚决制止。
“的伤没好,不能乱走,这是命令。”黄路遥严肃的。
“已经好了,我得出去。”陈锟起身要走,黄路遥伸手拦住,道:“忘了入党时的誓言么?没有总理的命令,哪儿也不许去。”
陈锟眼一瞪就要发飙,入党又不是卖身,怎么连自由都要束缚了,如果这样的话,他宁愿***。
眼瞅着就要发生冲突,孙夫人带着医生护士来了,柔声道:“锟,的枪伤还没好利索,很容易迸裂出血,听话,躺下。”
夫人出马,陈锟立马吃瘪,乖乖躺在床,听任医生检查,不过看到医生的仁丹胡,他又跳了起来:“我不让日本人看,好人都能被他们看死。”
仁丹胡很尴尬的笑了,夫人也笑了:“锟,这位三井医生是先生的私人医生,不是那种蒙古大夫,放心好了。”
陈锟这才让医生检查,仁丹胡帮他给伤口换了药和新绷带,检查了五官四肢,听了心跳量了血压,点点头道:“略微有些发烧,但伤情稳定,再过一个月就能康复了。”
“那怎么行,我现在就要出去。”陈锟嚷道。
夫人轻笑着摇摇头,将手搁在陈锟额头感受着热度,道:“发烧了,要好好休息,多喝水。”
手背清凉光滑,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袭来,陈锟很享受这种感觉,但嘴还在争辩:“我身体好的很,发点烧不算什么。”
没人搭理他,夫人和医生出了房间,黄路遥把门带,在门外把守,医生来到楼房,孙文正伏案写作,抬头问道:“后生仔的身体怎么样?”
三井医生道:“血压正常,肌肉发达,脉搏每分钟五十二次,他简直强壮的像头牛,脾气也像牛,非要急着出去。”
孙文道:“干革命,就要这种一往无前的魄力,”
三井医生放下病历,鞠了一个躬出去了。
夫人走了进来,拿起保温瓶给桌的茶杯续水,孙文问道:“觉得他的身体状况可以担当么?”
夫人道:“士气可用。”
……
深夜,陈锟在床辗转反侧,脑海里走马灯闪过许多场景,这半年来他经历了许多,从关东到北京,从北京到海,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浮现,清秀可人的林文静,火热奔放的姚依蕾,泼辣倔强的夏青,风华绝代的鉴冰,还有忠厚沉稳的薛大叔,本分善良的宝庆、豪迈洒脱的大海哥,高风亮节的熊希龄,北京的胡同、海的弄堂,外滩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时至今日,困扰自己的身世之谜已经解开,但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
我该向何处去?
是像李耀廷那样,在海滩混出一片天地,娇妻美妾,家财巨万,还是紧跟孙先生的步伐,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奉献一生?
正冥思苦想着,房门敲响,黄路遥的声音传来:“睡了么?总理要见。”
“我马起来。”陈锟本来就是和衣而卧,听到召唤立刻起身,房门打开,孙文和蔼的面容出现在外面,看到陈锟起身,他忙道:“有伤,不要动。”
陈锟还是坐了起来:“总理,我没事。”
孙文前按住陈锟的肩膀,将他按回床,黄路遥拿了把椅请先生坐下,自己肃立一旁。
孙文随手拿起床头柜的香蕉慢慢的剥着,对陈锟道:“锟,海呆不下去了,今夜必须走。”
陈锟一惊,但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 孙文接下来还有话。
“今日别墅门口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想必是巡捕房的包打听。”黄路遥在后面解释道。
陈锟立刻道:“想必是冲我来的,我这就走,绝不连累总理。”
孙文道:“不用着急,他们没有证据是不敢随便进来抓人的,但出了这个院就难了,为防范于未然,我准备派遣代表我前往广东吊唁尹烈士,一来和维峻关系非比寻常,派去比较合适,二来也可历练一番,增加一些经验,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么?”
陈锟毫不犹豫道:“敢不从命。”
孙文点点头:“广东在广西云南军阀掌控之中,务必要注意安全,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赠给。”
着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毛瑟掌心雷手枪来,枪的尺寸很,只有手掌心那么大,虽然个头,但是制造精良,寒光闪闪,部件啮合紧密,端的是一件杀人利器。
“这把枪跟我多年,现在赠给防身之用
陈锟双手接枪,感动不已。
孙文又道:“此番前往广东,除代表国民党吊唁烈士之外,还要暗地里调查真凶,但是切记一条,千万不可再像这次一样,壮士一怒血溅五步。”
陈锟沉默不语。
孙文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不理解,或许会觉得我软弱,但要知道 ,陆荣廷虽然是个军阀,但为革命做过很多工作,我相信他迟早一天会幡然悔悟的,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希望的。”
黄路遥插嘴道:“总理,您太仁慈了,陆荣廷这个反动军阀早就该死了!”
孙文摇摇头,微笑了一下:“们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好了,收拾一下,我让黄送。”
陈锟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收拾的,爬起来就能走,孙文让人给他准备了五百块钱盘缠,钞票银元都有,还有两套换洗衣物,牙刷牙粉等物,全都放在一口皮箱里。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黄路遥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陈锟拿起皮箱,冲孙文一鞠躬:“总理,我去了。”
孙文道:“为避人耳目,我就不去送了,等凯旋之时,我亲自去码头接。”罢重重拍了拍陈锟的肩膀道:“保重!”
陈锟用力的点点头,匆匆而去,在汽车之前,最后回望一眼月光下的别墅,然后头也不回的车离去了。
汽车在法租界宽阔的马路行驶着,道路两旁是繁茂的法国梧桐,树影婆娑,月光洒满前路,黄路遥默默的开着车,不时回望一眼后座的陈锟。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黄路遥忽然道。
陈锟道:“为什么?”
“因为去广东就有机会手刃陆荣廷这个革命叛徒,可惜先生不给我这个机会,依我看来,这种人的军阀本质是不会改变的,绝对是革命道路一大绊脚石。”
陈锟心中一动,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陆荣廷刺杀了,自己岂不是国民党的大功臣了。
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嘴里却道:“我想去看几个老朋,向他们告别。”
黄路遥立刻劝阻道:“不妥,是秘密离沪,不能让别人知道 。”
陈锟和他讨价还价道:“就去看一个人总行。”
黄路遥还是坚决反对。
“此去广东,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不见她一面,我死不瞑目
黄路遥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踩了刹车停在路边,转身问道:“要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