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回到紫光车厂，把事情一，陈锟当场就怒了：“这个于德顺，给脸不要脸！”
薛平顺却发起愁来：“软的硬的咱都不怕，就怕他撂粪勺不干，半个月下来，这日就没法过了”
街坊也：“是，街头的公茅房这些天没人打扫，粪便堆积如山，茅房里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
陈锟道：“不过就是一点误会而已，本来我也不想闹大，姓于的不想罢手，我只好奉陪，也请街坊父老做个见证，这事儿可不赖我。”
那街坊有五十来岁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对粪阀的作派早有不满，听陈锟这样一，便道：“那是自然，不过没人掏粪终究不是事儿，老薛，不如我们街坊联名巡警署，让他们派员出面管一管。”
薛平顺叹口气道：“我干了十几年巡警，这事儿还不清楚么，根本就没人愿意管这一摊事，再于德顺和马巡官有来往，联名啥的根本没用。”
街坊也跟着叹气摇头：“真是世风日下，光绪年间，这些掏粪的知道 饮水思源，不但不收月钱，逢年过节还拿来家乡的土特产馈赠乡里，现在民国了，却越变越差，收了月钱还不干活，隔三差五就讨酒钱，下雪下雨刮风就歇工，街坊住户稍有不满，要么故意搞得家里粪水四溢，要么怠工不干，这哪是掏粪的，分明是一帮爷爷。”
听了这话，陈锟不禁义愤填膺，一拍桌道：“反了他们了，不好好干活，以后就干脆别干了，不就是掏大粪么，还以为能拿我一把，做梦。”
薛平顺一惊：“大锟，不是要改行？”
陈锟笑道：“隔行如隔山，我当然不是要改行，只不过我有办法治他而已。”
送走了街坊，薛平顺又问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
陈锟神秘的一笑，：“叫王栋梁来。”
王栋梁是京郊长辛店的农民，家里没啥人了，光棍汉一个，晚就住在紫光车厂，他为人老实巴交，勤快肯干，没事的时候就扫地擦车，薛平顺看他憨厚朴实，一些零碎采买活儿都交给他干，他除了拉车之外，还是车厂的碎催。
听大老板召唤，王栋梁赶紧屁颠屁颠的来了，陈锟招呼他坐下，聊了一些家常，了解了长辛店农民的生活状态，王栋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乡下无地农民的苦楚都详细的描述出来。
“栋梁，如果我想招几个人来掏粪，管吃管住但是不发钱，掏出来的粪让他们自己卖，觉得行么？”陈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栋梁考虑再三，才：“我觉得靠谱，穷苦人能在城里找和不靠天吃饭的营生，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陈锟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回乡下去招人，不用多，五六个就行，奸懒谗滑的不要，要忠厚老实、身体健康的。”
“啥时候办？”
“现在就去。”
打发王栋梁回长辛店招兵买马，陈锟又让薛平顺去定做掏粪的工具，长柄粪勺，扫帚，荆条编的粪筐，这些都是杂货摊常见的东西，价格便宜的很，不过陈锟觉得这种粪筐没有盖，运输途中很容易撒漏污染街道，决定改装一下，请木匠打造盖，再弄几块雨布垫着，这样粪水就不会溢出了。
拉粪的大车他也安排好了，雇了两辆骡车，木板箍着铁皮的车厢，面有盖插销，即使翻车了都可以保证不会撒漏。
过了一天，王栋梁带着十二个汉从乡下回来了，院里呼啦啦站了十几个皮肤黝黑，面目朴实的庄稼汉，眼巴巴的看着陈锟和薛平顺。
王栋梁不好意思的：“我一招工，他们就都来了，老板，看着挑，不好的就打发回去。”
陈锟道：“既然来了还回去干啥，让伙房开火，炖猪头肉，给兄弟们接风！”
一个时后，庄稼汉们就都拘谨的坐在饭桌旁了，桌摆着白面馒头、油光光的猪头肉，在乡下一年到头也吃不这么好的饭，大伙儿馋虫都快从喉咙里钻出来了，可是老板不发话，就都端着架，吞着口水等待着。
“兄弟们，我也是种地的出身，啥也不了，吃好喝好！”陈锟一声令下，十二个汉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满屋都是咂嘴的声音，不知道 的从门口过，兴许会以为里面养了一群猪。
陈锟把王栋梁叫过来：“吃完饭带他们去估衣铺，一人弄一身衣服穿，不用多新，但是要干净，颜色要统一，然后带去华清池洗澡，听明白么。”
“老板，您真是好人。”王栋梁感动的眼泪哗哗的。
陈锟微笑着拍拍王栋梁的肩膀：“跟我干，好日长着呢。”
新来的伙计们吃饱喝足，换了新衣服洗了澡，回到紫光车厂的时候已经天擦黑了，薛平顺招呼他们住下，却不安排活儿，搞得大家伙心里都有些不安。
到了第二天，依然好吃好喝伺候着这帮人，大家就更心焦了，都去问王栋梁：“老板啥意思，天天白吃白喝，俺们心里过意不去。”
王栋梁跑去问陈锟，陈锟却只是一笑：“没事，先歇着。”
几天时间过去了，各方面都很能沉得住气，可是石驸马大街一带的住户们可撑不住了，街头巷尾的公茅房里都堆满了，别蹲下方便了，就连门都进不去，没办法只好就地解决，几天下来，胡同里就臭气熏天，不成个样，大户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茅房里沟满壁平，幸亏现在还不到夏天，如若不然，蚊蝇滋生更是可怖。
住户们熬不下去，委托街坊中德高望重之人，一方面去市政公署反映情况，一方面凑了些钱来于记粪厂，苦苦哀求于德顺开工。
于德顺得瑟了，坐在藤椅，捧着新买的紫砂壶滋溜滋溜的喝茶，两眼望天，摇头叹气道：“不是我不愿意开工，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有人连南北大侠都请来了，非要霸占我的粪道，我没办法，只好让贤。”
街坊们平日里受粪阀的窝囊气已经不少了，此时看到于德顺这副嘴脸更加恼怒，不过想到满大街的粪水横流，只能忍气吞声，强作笑颜：“于爷，您笑呢，我们都问过了，车厂那帮伙，真没想抢您的生意，都是误会。”
“误会也不行。”于德顺重重把茶壶王桌一放，旋即又想到马巡官的叮嘱，装模作样道：“又脏又累我图个啥，不就是混碗饭吃么，老少爷们这么看得起我，我再矫情也不合适，这样，们要是觉得看不过眼了，不妨去警察署告姓陈的，只要是他进去了，我立马派人开工。”
街坊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为难，这是什么事，人家车厂开的好好的，不扰民不滋事，我们去告他，没这个道理。
话不通，街坊们只好回来，另一路去市政公署的人也回来了，顺天府没有章程管掏粪这种事，还是请街坊里正自行解决为宜。
石驸马大街位于宣武门内，住户都是老北京，虽然以平头百姓居多，但也不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几天下来，街屎尿横流，身为贤达士绅，焉有不管之理，可是区区一个掏粪的，还真没招对付他，人家就是不愿意干，还能把他关进监狱不成，法律也没有这一条。
没办法，只好去找紫光车厂，好言好语相劝，希望和两家。
薛平顺出面对这些人：“因为我们的缘故，给街坊邻居们添了麻烦，是我们的不对，我给大家伙鞠躬赔礼，我们紫光车厂个顶个都是爷们，绝不连累大家，此事绝对会给们一个交代。”
他话的诚恳，比起于德顺来简直天壤之别，街坊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事儿怨不得人家，只好唉声叹气的去了。
……
火候差不多了，于德顺得意洋洋，对他媳妇：“看见没有，对这帮人就得这么治。”
媳妇却：“当家的，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德顺道：“有五爷撑腰，我怕个球，五爷都安排好了，就等着瞧好。”
正当石驸马大街附近的住户们一筹莫展之际，一队面目崭新的掏粪工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和以往的粪夫截然不同的是，他们穿的都是统一的黑布棉袍，胸前缀了块蓝布，绣俩字“保洁”，头戴毡帽，脸捂棉纱口罩，统一的粪勺和粪篓，令人耳目一新。
这些掏粪工干活特别卖力，不怕脏不怕累，一拨人专掏胡同里的官茅房，一拨人去住户家里掏粪，以往粪夫干活，吃拿卡要，稍有不顺他们的意，就故意洒落粪尿，把人家里弄得污秽不堪，可这帮新来的不光手脚麻利，掏完了粪坑撒石灰，喷洒药水，据是外国人诊所里用的消毒药水，能杀灭病菌呢。
最稀奇的是，他们居然不收钱。
不收钱不收钱！所有街坊都傻了，一打听，原来这伙人是紫光车厂雇来的。大伙儿这才明白过来，一个个挑起大拇指：“仗义！讲究！厚道！”
不到一午的光景，被于德顺抛弃的这几条粪道就被打扫的一干二净，等粪厂的人听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胡同所有官茅房都掏空了，连带街头巷尾的边角旮旯也打扫的一干二净，到处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回轮到于德顺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