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汉摆明了来者不善，赵大海却丝毫不以为意，和颜悦色对伙计：“李，先给这位爷松骨，我还得一会。[ ”
伙计白净面皮红了红，低下头对赵大海了句话，赵大海嘴角也浮了笑意，对那黑大汉：“这位爷，您要是想泻火，那得去八大胡同，或是找窑姐儿，或是找相公随您的意，在这澡堂闹腾算哪门事儿？”
黑大汉顿时大怒：“，混哪里的?也敢跟爷叫板？”
赵大海冷笑道：“少他妈爷长爷短的，大海爷爷在天桥混的时候，丫还不知道 在哪个旮旯玩泥巴呢。”
陈锟被他们的对话搞得五迷三道，声问顺：“咋回事？这人想干啥？”
顺鄙夷道：“八成是看中搓澡的李了，想揩油呢。”
陈锟仔细那伙计，唇红齿白五官俊秀，四肢细长皮肤细嫩，端的是个美少年，不过再俊秀也是个男人，那黑大汉的趣味当真恶心。
仿佛猜出他心中所想似的，顺低声解释：“俗话得好，三扁不如一圆，操屁股就是过年，我估摸着这孙纠缠李有段时间了，一直没能手。”
“哦？也认识他？”陈锟道。
“华清池的李彦青谁不认识
“李彦青？李彦青又是谁？”陈锟还想再问呢，那边已经剑拔弩张起来，澡堂里赤膊相见，体格强弱一目了然，黑大汉虽然身躯庞大，但满身赘肉，和一身腱肉的赵大海相比立马相形见拙，再这边还跟着三个后生呢，除了顺瘦点，陈锟和薛宝庆也都是牛犊似的壮伙。
“，有种别走。”黑大汉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爷爷不走，吃饱喝足等着！”赵大海朗声道。
顺兴奋起来：“有好戏看了，敢和大海哥叫板，我看他是瞎了眼。”
宝庆却有些胆怯：“他要是叫人来怎么办？”
赵大海闻言将两只钵盂大的拳头握的咔咔直响道：“叫人好，越多越好，我这一双拳头也有半年没开荤了，今儿也过过瘾。”
个热水澡，浑身舒泰，李又帮赵大海按摩了一下肩膀胳膊后背，陈锟看到大海身不少刀疤，心里暗暗惊叹，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看来大海哥当年也是个滚刀肉级别的。
对面二荤铺的酒菜送来了，四人赤条条的坐起来喝酒吃饭，两毛钱能买一斤莲花白，两个菜都是宽汁儿，吃喝完了把菜汤往抻面海碗里一倒，每人半斤抻面，稀里哗啦进了肚，躺在床舒坦的打着饱嗝，拿着茶壶滋溜滋溜的喝着高碎，等着那黑大汉搬援兵来打架。
赵大海浑然不把打架当回事，躺在床竟然打起了呼噜，宝庆有些心神不定，想走又不好意思走，顺倒是惟恐天下不乱，躺在床大嚼澡堂的青萝卜，陈锟还没弄懂刚才的话，继续问道：“李彦青到底是啥人？”
“李彦青都不知道 ，直隶督军曹锟身边的大总管，据就是个搓澡捏脚的出身，论起来李还是他的族侄呢，看他生就一副好相貌，保不齐哪天也有个大官看中他，那可就发达了。”顺神气活现的讲着古，却没注意到陈锟的表情，一副吃了苍蝇般的样。
男人要靠色相发达，比吃软饭还他妈恶心，陈锟不由得又看了李一眼，还别，这若是化了妆，真比女人 还女人 。
等了一个钟头黑大汉还没来，赵大海已经打了一个盹了。
“那孙怂了，不敢来了，咱逛天桥去。”大海哥伸了个懒腰，宝庆终于松了口气，顺却意犹未尽，没看到大海哥发威揍人，很是遗憾。
穿衣服会账，赵大海掏出一块银洋扔在柜，兄弟们都很自觉的不和他争着付钱，有大哥在这，哪有他们掏钱的道理。
洗澡加吃饭，一共花了五毛钱带点零头，掌柜的主动把零头让了，看这几位的架势是要去逛天桥，便找了一大堆铜元铜给他们，赵大海把零钱揣进兜里，带着三个兄弟昂然去了。
出了门，赵大海习惯性的掏出那块银壳铁路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天桥正是热闹的时候，漫是人声市声，到处是扎堆的人。
兄弟四个抄着手，溜溜达达听相声，听大鼓，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大海叔！”赵大海回头一瞧，就见一个少年从人堆里挤过来，身穿着军装，领铜牌刻着交通两个字。
“勇是。”赵大海眉开眼笑，拉住少年的手下打量，“几年没见，长这么高了。”
转头对众兄弟：“这是我同事的儿，赵家勇，早年在京张铁路工地我们住一块，今后大家多亲近。”
又问赵家勇：“啥时候进护路军吃粮了，在哪儿当差？”
赵家勇：“我爹嫌我没有一技之长，就托交通部的朋送进护路军吃粮，现在前门站给张排长当勤务兵。”
着他看到了陈锟，眼睛一亮道：“不就是那个关外老客么，玩枪玩的特熟的那个。”
陈锟笑笑：“瞎玩。”
大家都没当回事，在关外讨生活的人，亦商亦匪的多了去了，陈锟这样身手利索的伙儿，要是不玩刀枪才叫奇怪。
赵大海笑道：“们认识，那太好了，跟我们一起玩。”
不远处拉洋片的大声吆喝着：“往里瞧往里瞧，大姑娘洗澡了。”顺的眼睛斜过去，喉头咕哝一声，大伙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另一个方向锣鼓齐鸣，有人高声叫好，人群围的一层层，赵大海眼睛一亮：“耍把式的，走，去！”
五人前围观，只见人丛中有一位劲装少女正在翻跟头，腰带杀的紧紧地，蛮腰不盈一握，胸前却山峦起伏，一张俏脸更是英气勃勃，一路跟头翻过去，稳稳落地，脸不红心不跳，拱手四下作揖：“老少爷们们，献丑了！”声音清脆婉转如黄莺般。
一片叫好声响起，少女暂且回去歇着，敲锣的中年汉出来了，手持一把宝剑要表演吞宝剑的绝活，一番陈芝麻烂谷的定场词之后，老爷举起寒光闪闪的宝剑，仰面朝天，慢慢的吞了下去，他吞的很吃力，很艰难，看客们也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一个不心，剑尖从老爷背后穿出来。
几分钟后，宝剑终于被吞了下去，只留下剑柄和一截剑身在外面，汉依旧仰面朝天，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少女砰砰砰敲了一顿鼓点，拿了个铜锣出来：“老少爷们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
铜儿雨点般撒进来，把铜锣砸的咣咣响，赵大海也丢了一大枚进去，他是长混天桥的，岂能看不出里面的把戏，但是行走江湖卖艺的都不容易，也犯不破砸了人家的饭碗。
少女并不急着去捡地的钱，拱手道谢，汉也慢慢将宝剑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拽了出来，最后全部拔出，观众们再次叫好。
陈锟心里挺纳闷的，这么长这么锋利的宝剑，怎么就能从喉咙一直插到肚里呢，难道这老头的喉咙是铁打的？不应该，他年轻性直，把怀里藏着的刺刀拿了出来，高高举起：“爷们，吞这个试试？”
那汉定睛一看，知道 是砸场的来了，赶忙抱拳道：“这位爷，咱们爷俩初到宝地，没来及拜会，还请您海涵。”
他这样低声下气的一，陈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看客们却被挑动起来了，起着哄让卖艺汉吞陈锟拿出的刺刀。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金钩步枪刺刀，足有一尺五长，钢口极好，树苗一刀下去都能斩断，要是真往喉咙里塞，那还不要了亲命，汉下不来台，只是不停赔罪，看客们喝起了倒彩：
“丫是耍把式还是变戏法的。”
“下三滥的功夫，还敢到天桥来？”
“什么玩意，跟师娘学的。”
“回去再练几年，再来献宝。”
汉面红耳赤，无地自容，那少女俏脸生寒，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陈锟，仿佛要把他吞下去一般。
忽然后面一声喊：“，原来们在这儿，爷找们半天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澡堂里那位黑大汉，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