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承认我是一个胆小的人。
就比如说当我面对一些残酷的事实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逃避。
但是这一次，如果我选择退而保全自己，那么身边这两个我最重要的人将会因我遭受惩罚。
所以，我别无选择。
“我和你走。”我定了定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崔珏。
崔珏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把我拉走，却发现我被有苏晏卿牢牢拽住。
“有苏晏卿，放开我！”喔回过头去对他大声呵斥，但这只大手无动于衷，仅仅地抓着我的手腕。
我抬头看见有苏晏卿痛苦而绝望的眼神，有些心软，如今这一切，我们都没有错，但是我们却要遭受所有惩罚。
“妖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崔珏的声音愈发绝情。
有苏晏卿没有退让，愈发坚定，一把将我拉了回来。
崔珏见状，迅速往后一跳稳住阵脚，无可奈何地说道：“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却不珍惜，看样子今日地府又得添两条鬼魂！”
这句话回荡在地府上空，余音缭绕，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是千万只黑手从脚下的泥沼中钻出，胡乱抓挠，不顾一切地抓住有苏晏卿的双脚，让他无法挪步。
现了原型的有苏晏卿比以往更加虚弱，他为了保护我一手将我托住，另一只手单臂聚气成刃，不断地斩杀黑手。
但是这些黑手源源不断地出现，像是不死之身般难以应付，有苏晏卿的衣袍已有多处被划破，身上还有许多伤口，鲜血弥弥渗出，毫不留情地染红了白锦袍。
明世缺见我们陷入困境，也过来帮忙，然而对手数量太多，两人都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我看向崔珏，惊讶的发现他就站在那，冷眼看着我们，好像一点也不费力。
“有苏晏卿！把我放开！不就是三日雷刑么！”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说服有苏晏卿，但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就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他也没有将我交给崔珏的意思。
崔珏还是站在原处岿然不动，毕竟在这个局里他才是主导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我们这些蝼蚁碾死。
“妖王，就算你能撑过黑沼千手，一会阎罗王殿下到了，你还是得束手就擒。”
这句话仿佛一块重石，狠狠地压住了我的心，我不愿这明世缺与有苏晏卿再为我得罪任何人，开始使劲挣脱有苏晏卿的手。
有苏晏卿也感受到了我的反抗，趁着黑手还未重生的间隙，对我宠溺一笑，说出了一句让我心如刀绞的话：
“活下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有苏晏卿咬牙蓄力将我一推，我被明世缺稳稳接住。
“照顾好她。”
这是有苏晏卿在地府里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苏晏卿！！！！”那一刻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嘶喊，明世缺接住我后头也不回地带着我往上飞，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苏晏卿喋血倒地，一点一点被黑手吞没。
直到最后，他那件无瑕的白袍也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我喊得太过用力，浓浓的血腥味在喉咙口挥之不去，明世缺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我，用手将我的眼睛遮住。
他的手温暖苍劲，一下子就戳疼我心脏的最软处，我想起之前在禁地，在湘江竹林，在巫山飞雪时与有苏晏卿度过的点点时光，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这一次，我终于想要放肆地哭一场。
有苏晏卿，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十八.
不知道我们飞了多久，直到明世缺将我轻轻放上草坪，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出了地府，来到阳间。
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散去，我的脑海中全是有苏晏卿被沼泽吞噬的场景。
看着双眼红肿的我，明世缺有些心疼。
“臭道士，你说……有苏晏卿还会追上我们么？”我不抱希望地问他，只想求一个安慰。
明世缺蹲下身来，凑到我面前小心地帮我擦了擦眼泪，缓了缓气息说道：
“他是妖王啊，怎么可能会有事。”
“明明……明明只需要我遭受三天雷刑就可以，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想起之前崔珏与我的交易，实在无法理解对他们的行为，我抬头盯着明世缺，有些心累和绝望。
平日里绝对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的明世缺，此时此刻也红了眼眶，他直视着我，眼神深邃：“因为不管是妖王，还是我，都不想要你受半点伤害。”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经历过什么痛苦一样，连连哽咽，情绪激动。
我仍深陷于悲伤和自责之中，全然不顾明世缺的情绪——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我都会被这两人所救，就算曾几何时我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不能再依赖别人，到最后全是屁话。
我越想越深，埋下头开始自言自语，明世缺想要制止我，但却发现我像个疯子般停不下来，到最后，为了让我冷静，一向理智的明世缺狠狠抓住我的肩，扯高嗓子对我喊：
“白夏樱！你冷静一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这一切都是我们自愿，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你们自愿？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你明世缺和他有苏晏卿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前世欠你们的么？
我心里暗暗嘲道，有气无力地抬眼瞪着明世缺反问他：
“你们为什么如此‘自愿’？”
明世缺没有说话。
瞧见他的反应，我冷笑一声，一时激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咄咄逼人地冲着他大喊：
“明世缺，你是不是喜欢我？”
眼前的人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有些犹豫，我看了他一会，发现这张禁欲系的绝世俏脸露出几分慌张与迟疑，便大概算出了答案。
“你的大道，你的天下，你的修仙，你的信仰，都已经因为我这个妖女毁于一旦，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立马放开我滚回你的昆仑去给掌门道歉，说不定还能图个流芳百世。”
说完，我挣脱了他的手，起身准备走。
明世缺，你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没想清楚，就这样一股脑地与有苏晏卿不顾天罚冲进地府来救我，嘴上口口声声喊着“自愿”，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不已了吧。
罢了，你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所以接下来，你回你的昆仑山，我去我的十八层地狱，我们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