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千色不方便插手这事,所以,便就由青玄带着素帛从城隍庙入到幽冥司,去九重狱想办法带回赵晟的魂魄。

    并不是千色对青玄没有信心,只不过出于这么多年来护犊的本能,她总有些说不出的担忧。只是,即便担忧,她也仍旧是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由青玄去独自完成。她有着自己的顾虑,毕竟,青玄总是需要独立的,她不可能一辈子保护他――

    虽然,她也希望可能这样一辈子保护他,但,她不敢给他任何的保证,尤其是在自知过不了天劫之后。

    但其实,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去幽冥司的路,青玄早就走过,应是不会有危险的,而到了九重狱,小师兄即便是再怎么不肯帮忙,也是决计不会伤害青玄的。最不济,青玄带不回赵晟的魂魄,那么,她再亲自去一趟幽冥司说明一切,小师兄应该也是会网开一面的吧,毕竟,赵晟是半夏师兄的儿子呢。

    只是,临出门前,她仍旧免不了忧心忡忡,由其间衍生出的情绪却是让她隐隐有了些忐忑难安的感觉,只好一再地叮嘱:“青玄,万事小心,忍一时之气,莫要逞强……”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青玄便已经旁若无人地凑上来。“师父放心,我一定会顺利将赵兄的魂魄带回来的。”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要让她宽心一般,眼角眉梢晕出自信而内秀的暖香,可下一瞬,就在她全无任何防备之时,他竟然就俯下头来,薄唇急地在她额间轻触了一下!

    她一时错愕,他却微微一笑,那颀长傲岸的背影出了门去,在她的眼中定格,也在她的心中刻下了不灭的烙印。

    美少年倨枫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见喻澜的目光也若有所思地追随着青玄,便就再也隐忍不下去了,醋意十足地狠狠哼了一声,一拂袖便也出了赵晟的寝房,径自往后院走!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宁安王府了,自然知道赵晟一向喜欢给他和喻澜安排何处做寝房。只是,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骂骂咧咧,那些言语,无一不是埋怨喻澜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可是走着走着,骂着骂着,他突然停了下来,那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蓦地转身瞪着那庭院里的槐树,高声质问:“什么东西在那里藏头露尾的?马上给爷滚出来!”

    藏匿在槐树上的花无言略略一愣,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一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给识破了。虽然惊讶,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少年不简单,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现了身。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摇着扇子不甘示弱地诡谲一笑,毕竟是为了修仙常年和各色妖魔鬼怪打交道,细细打量之下,花无言倒也算是把这个少年给看穿了一半:“竟然能将魂魄寄居在一个死人的躯体里?”

    倨枫鼻子甚灵,一早便就闻到了花无言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如今见现身的是个狐妖,压根便就没打算将他放进眼中。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花无言,他把脸一转,言辞间,嘲讽的意味实在是太浓了:“爷的事,还轮不到你这小小的狐妖来管!”

    明明是个少年,可张口闭口都自称“爷”,饶是花无言再好的修养,也有点耐不住了。“本公子自是管不了你,不过,幽冥司的鬼差们应该是能管的。”

    花无言眨了眨眼,暗暗思忖着,或许应该将这个不人不鬼的妖孽交给北阴酆都大帝,就如同之前,他得知赵晟乃是半夏的爱徒,因着不满半夏当日出手搅了他教训青玄的机会,他便就将无意中得知赵晟使用御鬼之术妄图谋害人命之事给暗中告诉了北阴酆都大帝,幸灾乐祸地看着北阴酆都大帝派了鬼差勾了赵晟的魂魄,以此作为报复。

    如今,他有心来看看热闹,却不想,又遇到个妖孽,这增加功德的机会,岂有白白放过之理?

    本以为倨枫听了“鬼差”的名声,即便是不怕,至少也会有三分忌惮,可倨枫却挑起眉,挑眉轻笑,双手交叠在胸膛上,懒懒地睨着花无言,像是一种刻意的挑衅:“有本事,你就让幽冥司的鬼差来勾爷的魂魄呀?你以为爷怕了他们?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竟不怕鬼差,那倒是真奇了!”花无言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倨枫一眼,脸上的笑有些说不出的狐疑,可言语上却毫无破绽,就连语调也还是那么漫不经心:“敢情,倒是鬼差怕了你?”

    “真不巧,你还说对了!”满脸不屑一顾的笑容,倨枫的双眸不知不觉间倏地一寒,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进射出冷戾的光芒:“别说是鬼差,即便是北阴那老头来了,爷也不放在眼里!”

    语毕,他转身便走,到了寝房门口,推门便进去,还故意将关门的声音给搞得惊天动地。

    花无言有些震惊于这美少年非同一般的暴躁脾气与哀其非凡的性子,还不待回神,身后便就传来了戏谑的言语。

    “本宫还道是谁呢,原来,花无言,是你在背后捣鬼。”

    花无言又是一惊,转过身去,却见那着宫装的美艳女子站在身后,微挑的眼眸里带着点不可一世的矜傲与犀利,可唇角的笑意中却带着些慵懒,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万种,可其间却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这个女子来头怎样,身份为何,不过一眼,他便就认出了!

    当年妖界有两个传奇女子,一个便就是修仙修到了玉虚宫,甚至于最终脱了妖籍的千色,而另一个,便就是妖王之女喻澜,她身边跟了个一心为妖的凡人少年,最后,堂堂妖界的公主,竟是为了这个凡人少年,甘愿永不踏入妖界。

    连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就这样于妖界中消失,群妖无不叹惋。

    “喻澜公主殿下。”他不慌不忙地收了扇子,躬了躬身做了个揖,含笑的声音温文似水,泛漾起无边的优雅和清贵,如同甘霖,一丝丝地渗透:“小生花无言有礼了!”

    可惜,他自认文雅的这一招,却对喻澜无效。“许久不见,你这家伙倒是越不阴不阳的了?”喻澜掩起嘴来打了个哈欠,甚为随性地一笑,言语之中毫不掩饰那讽刺的意味:“修来修去,妖不像妖,仙不像仙的,一股子腻味。”

    花无言低着头,陪着笑,明知自己不过是个玩物,却也不敢有丝毫的的怨言。“小生身份低微,自然是比不上喻澜公主这般风华绝代的。”他嘴里说着恭维的语言,可心里却也明白,方才那个坏脾气的美少年,定然就是传说中令喻澜甘愿堕落的罪魁祸。

    算一算,那美少年的皮囊中,裹着的只怕已是个数千岁高龄的老妖孽了。可那性子,仍旧是令人惊愕的孩子气,仿佛不曾长大!

    “真不错,你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舌上生花。”仿佛已经看穿了花无言所有的心思,喻澜仍旧只是笑,看花无言的目光和逗弄一条流浪小狗没什么区别:“可惜了,妖界狐族这几千年来就出了你这么个有几把刷子的所谓才子,却还一心修仙问道,你们族长也不知老泪纵横成什么模样了。”

    “喻澜公主实在是折杀小生了。”花无言笑得更迷人了,黑亮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波纹,把话越说越客套。

    “你少和本宫装模作样打马虎眼儿了,本宫知道是你去幽冥司告了密,赵晟的魂魄才会被鬼差给勾了去。这事,晚些时候自会有人同你算账,本宫也不想插手过问。”喻澜勾起潋滟的红唇,黑眸转到花无言的脸上,顿时就变得慵懒而深邃,轻声细语地一字一字戳穿他背地里阴损的招数。虽然笑意盎然,虽然言语轻柔,可是现下里,她那眼底跳跃的火焰分明就是不动声色的告诫:“不过,你罩子应该放亮一些,想明白什么闲事该管,什么闲事不该管。”

    “小生谨记公主的教诲。”花无言自然听明白了喻澜言语中的告诫,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便也就打消了之前的念头。他素来是不怎么喜欢树敌的,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出了名的难对付,他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你还在和那狐妖废话什么呢!?”正当此时,那寝房的门“呼啦”一下开了,倨枫探出半个头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催促着:“要是看上他了,那你我便趁早各走各的路,如若不然,你就赶快进来!要是身上染了那狐妖的骚味,今晚休想让我伺候你!”

    这多大的差距呀,方才还满口自称“爷”,如今,就已经变成“我”了……

    而且,再嗅嗅这颇浓的醋味――

    花无言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不知究竟是美少年还是老妖孽的怪物,现他眼中都快剜出刀剑来了,恨不得一刀一刀将自己给凌迟,足见他对这喻澜是怎生的看重,而再看看喻澜,那原本一脸的慵懒和皮笑肉不笑如今已是成了莫可奈何的苦笑。

    喻澜看着自己的小郎君一脸的愤然与不满,知道自己今日不知那个地方犯了这小太岁的忌讳了,便也不再多言,冲着花无言随手挥了个“你可以滚了”的手势,便就连忙回房了。

    喻澜进到寝房里,关妥了房门,却见自己那小郎君正坐在床榻边上生闷气,见她进来了,还一副不依不饶地表情:“怎么,舍得进来了么?”他酸溜溜地埋怨了一句,忿然的表情染上了双颊,衬得那绝艳的英俊容颜更多了一抹独特的韵味:“你和他相谈甚欢嘛,不会是真的看上那狐妖了吧?”

    喻澜摇摇头,走过去轻佻地捏了捏他的下颌,拿着腔调将情话说得又快又顺溜::“他即便是阳春白雪,玉树兰芝,又哪里比得上你妙世无双,绝艳天纵?”

    “你少恶心我了!”倨枫一把拍开她的手,那脸上的表情除了忿然,更是多了些委屈,就连埋怨也渐渐沾了凄怆:“我就知道,当初你让我附身在这具躯体之上,图的就是这人无双的容貌!”

    喻澜知道倨枫又在闹别扭了,却也带着几分刻意,顺着他那毫无依据的揣测往下延伸:“老是对着一张脸,日子久了,也挺腻的。”到了最后,像是气死人不偿命一般,她还故意反问:“不是么?”

    同他在一起这几千年来,虽然免不了四处漂流躲避,可她一直觉得很快乐。她当然记得,当初这个少年是如何执着地要同她在一起,所以,当众妖皆认为她犯傻一般为了个凡人少年甘愿永不回妖界之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千金难买痴情郎。

    他的孩子气,任性,甚至于是醋劲十足的举止和尖酸刻薄的言行,在她眼中,不过是他用来掩饰脆弱的工具罢了。一直以来,他根深蒂固地认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应该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女人,可他却是永远也不可能办到,这种内心的纠结,可想而知。

    只是,她真的未曾在意过是谁在保护谁,或者,是谁在宠溺谁,两个人在一起,图的不也是开心么?所以,她愿意陪着他,在这人间游荡,看他每隔十数年便就不得不换一个躯体借尸还魂。

    “我早知道你对我腻了!”虽然神色还算平静,可面容一下子便就透出了苍白,缓缓阖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倨枫的手指狠狠地绞着衣角,狠狠地数次咬牙,总算才能将话说得完整:“方才在那赵晟的寝房里,你一见那个叫青玄的男子,眼睛都直了,自他一进来,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那张脸……既然不想再同我一起了,那你我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倨枫,你吃醋了?”喻澜看他垂着眼,泫然欲泣的模样,静静地叹一口气。

    这问题问得挺好,倨枫如同被雷电击中的猫,一下子便就炸毛了。

    “喻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腻了我,我会恨死你了!”他满脸凶狠的表情,嘴唇哆嗦着,把威胁的话如同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爆出来:“你要是真敢――我就算真的要走,也要先挖了他的眼,切了他的鼻子,让他死无全尸!”

    “又这么张牙舞爪的,还说不是吃醋?”伸手揽住倨枫,喻澜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带着几分得意的贼兮兮,这才将话说得老老实实:“你没现么,他明明是个凡人,可却有至少两千年的修为,这样的躯体,足够强大,你若能长久寄居,一劳永逸,岂非比每隔十数年便要换一个凡人躯体方便多了?”

    得知了她的心思所在,这才骤然明白自己方才被他给骗了,倨枫咬着牙,心里窝火,即便对她所说的很有兴趣,却仍旧生着闷气,好半晌才别扭地哼了一声:“我不稀罕!”

    “小骗子!”喻澜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靠在他的颈间,脸上流露出了一个女子在情人面前亲昵撒娇的专属表情:“你方才不是说要伺候我么?”

    “我伺候你个头!”倨枫嗤笑一声,像是带着点轻蔑,可是却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动作粗鲁野蛮地解了她的衣裳,嘴硬心软地同她玩起了两人之间素来的小情趣,看着她在他的身下如同一朵花一般绽开到了极致,她的身体随着他的手指恣意翻腾,热切地回应他所有的碰触。

    两相缱绻,他一直不愿意在下面,这,或许已经是他最后的尊严底限了。只是,他心底一直有句话,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喻澜,当我这些年来不得不将魂魄寄居在别人的身躯里,你留恋的,究竟是这些美丽的身体,还是我的魂魄?

    喻澜,事到如今,你可还记得我最初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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