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來。夜陌从來沒有倚靠过谁的肩膀。
它虽削瘦得有点咯人。白衣冷得沒有一丝颜色。却比看起來要温暖。而且眼珠子稍稍朝上一飘。便可以瞥见某人玉颈上一片雪白细滑的香肌。乍看好似白璧无瑕。
“喂。你别靠那么紧。”
杜若瞪了瞪夜陌。此刻她内心千万个后悔。早知道刚才他叫她滚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滚好了。干嘛多管闲事。干嘛同情心暴发。这下好了。带上这个拖后腿的。恐怕用不着多久就被戎狄给追上了。
她拖着他。就像拽着块千斤巨石前行。
黑山的夜越來越寂静。雅雀无声。狂风憩息。
走着走着。四周突然如同死一般安静。一抹云遮住密林顶上的月光。霎时间眼前一片漆黑。杜若停下脚步。蓦然回顾时。才惊觉自己早已走进诡峰深处。背后的路隐沒在阴森的黑暗中。耳边时不时传來冷泉幽咽。好似老妪的哀吟。
戎狄人沒追上來。
杜若有些许诧异。第一时间更新她还以为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异族会把整个诡峰都翻过來。沒想到这才搜了沒几个时辰就罢休了。
“这。这是哪儿……”
夜陌艰难地睁开眼皮。此刻。他整个身体是直接搭在杜若玲珑瘦小的骨架上的。虽然感觉这个架子时不时摇摇欲坠。毫无安全可言。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使不上半分力气。剧毒不仅折磨着他的**。还封住了他的内力。
视野之中。还是一片黑暗。在某一刻。夜陌还以为自己失明了。他胡乱地晃动手臂。想抓住什么结实的东西。
可只听啪的一声。杜若狠狠地甩了他一掌。竭嘶底里地吼道:“混蛋。你摸哪里。”
“我……”。夜陌僵住了。右脸火辣辣的疼。
“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一掌劈死你。”
夜陌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正想开口时膝盖却遭到这个女人狠狠一踹。他砰一声摔在脚下硬邦邦的石头上。毫无防备。那动静好似高楼的一座石像被人推倒坠落。敲出了一声浑厚的擂鼓在林间回荡。
“混蛋。”
杜若又狠刮了他一眼。全身突然滚烫得像个炼丹炉一般。她一边倒退。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衣服裹好。特别是胸脯那一地儿。要不是月色被云雾遮蔽住了。她双颊上的那对酡红一定十分扎眼。
“喂。第一时间更新你沒事吧……”
整顿好了狼狈的妆容。杜若上去就踹了踹夜陌几脚。难不成是方才自己用力过猛。把他踹晕了过去。
“喂。”杜若又喊了一声。脚下那团黑乎乎的影子还是沒有反应。
“不会吧。这么不经踹……”。杜若嘀咕着。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惊慌。
她知道一滴黄泉归的厉害。被易十娘救了之后。杜若曾查遍医药经典。她发现由古至今的几百年间。第一时间更新这种神秘的毒药时不时出沒于古籍的记录中。中毒者几乎都是显赫的人物。文字中记载的中毒症状皆是内体两股邪气相斥。冷热交替。生不如死。可唯独沒有说过有哪位最终苟活下來。
杜若当时能活下來。几乎是百年间的第一例。
夜陌他毕竟中毒了。刚才连站都站不稳了。这会儿该不会是……
“你。你沒事吧……”
杜若的声音缓和下來。虽然这厮本來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可要是真因为刚才那一摔而一命呜呼的。那岂不是她杜若的罪过。
“该不会死了吧……”。杜若嘟哝着微微俯下身。想伸出手去探探夜陌的气息。
这几年來。她手上虽沾上过不少血腥。可那些不是大奸大恶歹人。就是祸国殃民的奸臣。她杜若刀下沒有过冤魂。
夜陌这个人平日狂妄了点。可据她所知。好像也沒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又冷又硬的黑影突然翻转过來。好似一条伺机蛰伏的巨蟒。就等着猎物一时大意然后猛烈扑击。
杜若一声弱弱的哀呼。双手被夜陌反扣。压在他的胸脯之下。
“你刚才居然敢踹本王。”
夜陌在她的耳边吐出一股阴寒的戾气。“你一定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耍诈。”
“是你心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才会中计”。
“我……”
杜若一时无言以对。确实。刚才俯身的那一刻她有些慌张。她本來以为这人已经毒入骨髓了。然而就刚才那身手來看。夜陌好像一点事儿也沒有。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是装的。
“要不是你刚才……。我。我……”。杜若啃着下唇。嚅嗫道:“我。我也不会踹你……”
刚才。夜陌蹙了蹙眉。实在琢磨不透身下这散发着热气的脸蛋究竟羞怯个什么劲儿。
“你放开我。”
杜若冷眉一沉。凝视眼前这抹黑影。
“向本王道歉。本王就放开你”。
夜陌发出几声邪魅的冷笑。方才杜若那一踹。正好击中他的膝盖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女人给踢碎了。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此仇不报。他怎能善罢甘休。
就算看不到那粉面带煞的怒容。可听着某人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夜陌就心情舒畅、身心无比愉快。
“王爷。我知道错了”。
什么。
一句话淡淡地在耳畔飘过。比微风还轻。
夜陌怔了片刻。刚才这个女人说什么來着。
“还不够是吗。”
杜若一改怒音。从唇缝中飘出的声音又娇又柔。好似春日里融化的雪水。又道:“王爷大人又大量。方才小女子不小心冒犯了。还请王爷恕罪。”
夜陌拢起冷眉。这话听起來太刺耳。
他认识的杜若。可从來沒向他这么客气过。
突然。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就从身下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來。
“哼。”夜陌冷冷一声。放开了杜若的肩膀。
“你伤口裂开了吗。”
此处伸手不见五指。夜陌往旁边一站。挺直的黑影压在杜若娇小的身体上。
“要你管。”杜若掩过脸去。紧捂住伤口。
“要不。再涂点金创药……”
夜陌刚掏出药瓶走近一步。杜若却冷言道:“不用了。不敢受王爷大恩。”
夜陌的靴凝滞在空中老半天都沒落下來。这女人的倔强好似一把寒刀。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他迟疑了片刻。把药瓶放在杜若面前。然后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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