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韶明说：“梁平宇不是疯了么？”
常笙画漫不经心地道：“他当然……”
说到一半，常笙画就注意到了金先生的脸色，她扬起眉头，诧异地道：“你以为我治好了梁平宇？！”
金先生闭嘴不言。
常笙画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你哪来的消息？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金先生还是不愿意开口。
常笙画意识到了什么，面露几分惊讶。
“怎么了？”宁韶明询问性地看着她。
“难怪你直接来疗养院这边……”常笙画的目光落在金先生的脸上，“梁爷给你递了消息，让你救他，交换条件就是他会站在你这边对付莫爷，对吗？”
金先生闻言就顿住了。
“什么意思？”宁韶明愕然，“常小花，你真把梁爷治好了？”
“不好说，他本来就是自己不愿意清醒的，也许是突然想开了……”常笙画同样面露不解，然后沉吟道：“也有可能是莫爷故意做出来的圈套。”
“不是，”金先生忽然道，“他留的暗号是独一无二的，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不可能是莫薇汶做的。”
常笙画和宁韶明恍然大悟。
难怪金先生即使知道梁平宇不在疗养院这边，也要过来玩一招瞒天过海，笃定之后会有灰色势力给他保驾护航，原来是梁平宇给他添了一份底气！
之前常笙画以为金先生敢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他有把握从莫爷那边把梁平宇抢到手，而且掌握着她当年谋害梁家父子的证据，足够扳倒如今名声正盛的莫爷。
但现在回头一想，金先生有胆子从付家叛逃，想必是那时候就已经接到梁平宇的消息，被对方启发，想搏一把从疗养院和灰色势力下手吧。
也不知道是梁平宇算无遗策，还是金先生太会因势利导，后者的确差点儿就把军方和世家坑了个团团转。
唯一的问题是……梁平宇真的清醒了，并且愿意配合金先生来对莫爷复仇？
常笙画和宁韶明对视一眼。
碰上这种感情加恩怨问题，宁韶明的表情相当一言难尽。
常笙画却耸肩道：“莫爷把梁爷看得很紧，梁爷不可能避得开她的监视，金先生，梁爷可能是联系了你，但你以为莫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算金先生在疗养院这边的谋划成功了，后头还不知道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呢。
金先生冷冷地道：“梁爷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完全敌不过莫薇汶那个小人。”
宁韶明诧异地道：“敢情你对梁平宇还挺信任的啊？”
他不知道之前金先生找常笙画聊了一通关于他和梁平宇的少年往事，所以乍一听还挺惊讶的，因为在宁韶明的印象里，这家伙可不是个重情义的人。
金先生并不搭理宁韶明的吐槽。
常笙画的视线始终盯着金先生不放，半晌后，才不甚确定地道：“梁爷给了你承诺，你帮他做了什么？”
金先生冷冷一笑，“不用试探我了，常笙画，我知道我翻不了盘，但是我不得好死，莫薇汶也别想好过！”
常笙画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轻变，起身就往外走。
“诶？”宁韶明吓了一跳，看了一眼目光里压抑着疯狂的金先生，实在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好跟着常笙画跑出去了。
“电话！”常笙画出了病房的门，直接找到那个带他们过来的万克泽的下属。
那个下属吓了一跳，赶紧把卫星电话给了常笙画。
现在疗养院还是和出事之前一样处于屏蔽信号的状态，为的就是保密和隔绝外人的窥视。
常笙画接过卫星电话，拨了个号码，那边一接通，她就开口道：“莫助理，莫爷出事了？”
刚跟过来的宁韶明一站定就听到了这句话，心想女魔头联系的是莫爷身边的那个助理？
常笙画简单地跟那边说了几句，剩余的时间都在沉默，应该是莫助理那边在跟她说话。
“我知道，我会帮你跟莫爷解释的……”常笙画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宁韶明探究性地看着常笙画。
常笙画摇头，对那个下属道：“让万克泽跟万先生那边联系一下，就说莫爷出事了，给我准备一辆车，我出门一趟。”
那个下属有点懵，但还是立刻点了头，掉头就走了。
宁韶明疑惑，和常笙画一起走到安静的角落，这才有点悚然地发问：“莫爷怎么了？梁平宇真弄死她了？”
“没死，”常笙画道，“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一个大喘气，让刚松了一口气的宁韶明差点儿噎着，“什么意思？”
常笙画的表情不怎么好看，“我约了莫爷今天见一面的，这个时间点她就应该准备出门了。”
宁韶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常笙画点头示意他脑补得没错，“金明锐猜到了我会怎么做……他落网之前留了一手，把这件事通知给了梁平宇。”
宁韶明咽了咽口水，“梁平宇想跑？”
“他还能怎么跑？”常笙画淡淡地道，“有金明锐在，他都跑不掉，更何况金明锐都认栽了。”
宁韶明不由得唏嘘。
无论是莫爷故意弄疯了梁平宇还是梁平宇自己疯掉了，但他已经病了十几年，早就丧失了在人群里生活的能力。
宁韶明面露同情，“……他想跟莫爷同归于尽？”
常笙画点了点头，“一把枪，先是打中了莫爷，然后他给自己来了一枪，不过被莫爷拦住了。”
宁韶明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混乱和不堪，没有爱，没有恨，只有无穷无尽的纠葛过往，连死亡都没办法斩断。
宁韶明不欲评价莫爷和梁平宇的事情，便问：“那跟莫助理有什么关系？”
常笙画道：“他看到梁平宇跑出来了，梁平宇问他莫爷在哪里，他以为对方的病情好转了，就带他去见莫爷，然后他身上的枪被梁平宇拿走了……他想让我跟莫爷解释一下，说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梁平宇会偷他的枪。”
“额……”宁韶明欲言又止，“他说的是真的？”
这也太巧合了吧……作为莫爷身边的助理，他的身手有这么差，连一个病弱的人都能偷走他的东西？？
果不其然，常笙画耸肩道：“假的。”
宁韶明简直愁白了头，“那岂不是内忧外患？你确定莫爷死不了？”
他们昨晚商量了一晚上的计划，莫爷的存在还是挺必要的，她的人品有待商榷，不过如果灰色势力的头儿换了一个人，那很多事情对常笙画和宁韶明来说就不太方便了。
常笙画倒是不怎么着急，“去看看再说吧。”
为了配合常笙画的计划，莫爷就跟着梁平宇住在隔壁市，对外说是在修养，而疗养院正处于两个市的交界处，开车过去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金先生未必猜不出梁平宇目前人在哪里，只是莫爷看得紧，梁平宇跑不动，金先生才会先来疗养院这边……不，也许这是梁平宇的建议，他短暂清醒了，跟金先生联系上了，可是梁平宇恐怕不是真的愿意跟金先生走，和他一起收复梁家当年的地盘。
……他可能是想把三个人的恩怨就此了结了吧，金先生被捕，他和莫爷同归于尽，最好的结局无非如此。
可惜，天不遂人愿。
常笙画单独回到病房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金先生。
金先生并不吃惊，反而道：“三十多年不见，他果然也变了。”
常笙画短促地笑了一下，“也可能是你从来不了解他。”
金先生冷冷地看着常笙画。
常笙画很从容，“而且变的人是谁，金先生，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金先生闭了闭眼，那些过往如同老旧的书卷一样从他脑海之中掠过。
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生在黑与白不分明的灰色地界，却因为莫薇汶的城府深沉而不愿亲近……而到了如今，他不过是成为了又一个莫薇汶罢了。
金先生嘲讽一笑，重新睁开眼睛，所有过往破碎开来，只剩下如今冷酷无情的他瘫在病床上，像是被拔了牙齿爪子的病兽。
“也对，”金先生自言自语般道，“其实只有他是没变的。”
变化的只是梁平宇对待他的态度。
常笙画道：“有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付家的掌权人不是你？”
据她所知，付家的千金曾经青睐于他，如果金先生做了付家的乘龙快婿，如今的付家当家是谁还不好说呢。
金先生之所以输了，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不会谋划，而是因为他手里的牌不够好，再怎么力挽狂澜也没有用了。
“你都说了，付家的掌权人为什么不是我，”金先生冷笑道，“你以为付家人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错，他很能耐，可是一群蠢货就是怕他太厉害了，宁愿打压他也不打算配合他把蛋糕做大，他能有什么办法？
常笙画啧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果然蠢材比聪明人多。”
金先生看着她，“你在后悔吗？为了报复我，把你的宁大少拖下水了。”
常笙画居然坦然地道：“是有点后悔，一百个你的份量也比不上他，我太冲动了。”
“保命要紧，不是吗？”金先生笑了，讥诮地笑，“你不闹大，不拖他下水，那我就会杀了你。”
常笙画露出思忖的表情，“你以为我是为了保命才闹大的？”
金先生奇道：“难道你还想说是为了战友和正义？”
“当然不，”常笙画轻声道，“我是想让你死得更惨一点，金明锐，刚才那句话还给你——我不痛快，你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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